古言轻声解释完,与阿弟互相扶着,对众人道福感激。
经过这些年的磨难。古言、古立二人已失去早年间那股莫名其妙的傲气,谦逊起来,举止交谈,言语恭顺,的确顺眼许多。
“若不是儿时被阿父逼着看了许多书,晓得应对暗冥丝之法,我们姐弟怕早就……”
古言惨白着脸色,没有把话说完,不过后面的语焉不详里,暗藏着羞愤。
古立扶着姐姐,垂泪道:“姐,只是你的孩子。我们还得去将宝儿要回来。总归是咱们古家的孩子。”
古言的眼泪扑索索地落下来,她勉强抬起眼,道:“宝儿定是不在了。齐顺之的性子哪里是容人的。”
“宝儿的百日宴,便是他的夺权宴。齐顺之早就杀了他父亲。宴席上他亮出手上的戒指,宣称自己才是郎主。他那帮手下立刻现身,包围了酒宴。当场杀了平之,又当着我俩的面,活抽了祖母的生魂,他还在乎多杀一个孩子吗。”
仅仅几句话,足矣吓傻了伍崈和阳灵川。
阳灵川结结巴巴地问道:“抽取活人的生魂?”
伍,阳二人对视一眼,同时问道:“为何?”
木异偷偷在暗里撇撇嘴,“自然是为了换魂施法,土包子。”伍韵悄悄捏紧了手心。
发觉伍韵在发抖,木异忙轻言安慰:“你放心,虽说打不过他,我带着你逃跑还是可以的。”
古言颤抖着闭上眼睛,眼前又出现那晚的惨烈,等情绪稍稍稳定了些,才说道:“齐顺之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红灯煞,那红灯里养着一对鬼仆,那鬼仆抽取了祖母的生魂后。竟然塞进一头母猪的体内。”
“啊……?有这等事?”众人,除了木异,皆怒目大骂。
“还不止呢。”古立咬牙道:“祖母身边服侍的丫鬟婆子,除了那叛徒吴妈,都被抽了生魂,塞进了畜生体内。”
木异嗤笑道:“也不要说别人如何如何残忍。抽魂炼尸原本就是古家太太祖宗的绝活。只许你家做初一,别家就不能做十五?”
古立隐忍的小脸涨红了:“那,那是正经的道术,炼尸御敌,并不违背天理。”
“是呢,是呢。”木异掏掏耳朵,继续笑道:“我看你心思极重,坐视不理,恐堕入心魔。此番事情一了,赶紧回家找你二叔医治。”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凝神,凝神!古立不停做着深呼吸,在心里念了十来遍清心咒,狠狠扭过头去,不想再看木异那张可爱(贱贱)的笑脸。
木异死不悔改的耸耸肩膀:“你执念如此重,怕是你二叔也治不好你呢。”
“你这恶徒,我二叔昏迷不醒多年了,你竟然让我回去找二叔?”
“你看看,你和你姐姐困在齐家,消息闭塞到了何等地步?”木异啧啧摇头:“你二叔已经醒啦,只不过你二嫂,倒是死了。”
伍韵不忍见木异胡说八道,上前大致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古言沉默片刻,才开口道谢:“阿弟脾气不好。多谢告知。”
伍韵点头:“你家二嫂与我母亲虽说隔着几房,也是一家人。不妨事。”
“多谢。”古言自然晓得伍家主母是玉家的旁系,对伍家人不计前嫌,雪中送炭的慈悲心肠还是感激的。
木异冷眼瞧着一帮子人称兄道友,快意恩仇,好不亲热。心里暗自发笑:这帮不知死活的家伙,趁齐顺之一心无法二用,还不赶紧开溜。在这里谢来谢去,叽叽歪歪个没完没了。
打了个哈欠,他转身对伍韵道:“霜飔啊,人也救完了。我可是要溜了,一起?”
伍崈被木异的怪腔怪调搅乱了好心情,没好气地怒道:“急什么?”
木异懒得与之废话,一把抓住伍韵的手腕,冷笑一声,遁地而去。
尼玛,这厮定是故意的!时不时的,他非在自己眼前秀一番恩爱,真是气煞我也。这混蛋连带着将二弟也教坏了,不尊重兄长,也不怕被雷劈。
伍崈眯起双眼,恨得牙咬咬的,莲腮也在手中不停地跳跃颤抖。
这边,木异拖着伍韵,已远遁至广陵九峰里的最外围处。
两人手拉手,冒出地面。
木异屏住呼吸,左右环顾一圈后,没有发觉异常,才松了一口气,招呼伍韵出来透透气。
他仰头看着夜空,从袋里摸出黄历来,盘算了半天,笑眯眯收好黄历,对伍韵说道:“霜飔啊,这里是吉地,绝对安全,让他们忙去吧,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马上启程回家,还能赶上明早母亲熬好的莲米粥。”
伍韵的神色略有些不淡定,将兄长丢在那里,独自溜走,真的可以吗?
这么想,自然也这么问了。
“人类果然是喜欢瞻前顾后的存在。”木异感慨道:“你兄长是你兄长,你是你。你为什么非得考虑他怎么想我们呢?反正不管我怎么做,他也不会喜欢我的。”
这样一想,木异忽然心情愉悦起来,贼贼地对伍韵挤眼睛:“霜飔啊,你大哥一定是嫉妒了,你有我这样完美的伴侣,而他还是孤家寡人,肯定气得睡不着觉。”
这番欠揍的话,只有伍韵听来觉得幸福。若是伍崈在场,定要与木异大战几百回合。
只是现如今,不是意气用事的时间,说服木异一起回主峰,才是关键。
不管伍韵如何将道理磨碎了,掰开了,反复反复再反复的说明。
木异只是摇头,紧皱眉头解释道:“霜飔,并不是我不明白,而是我太明白了。今晚的卦象极为奇怪。吉位转凶,化为死地!主峰那里是死地啊。我冒死帮你们救出古家姐弟,已是极限了。走之前,我也通知他们了,他们不听,我也没办法啊。”
一听广陵主峰已是死地。伍韵腾得站起来,有些生气:“兄长有危险,你怎么不早说。”
“我说了很多次了,别来这里,别来这里。他从不听,我何苦再去与他争吵。”
伍韵像是第一次认识木异似的,怔怔地看着他。木异嘴里叼着一根枯草,理直气壮地与之对视。
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互相看着。
被伍韵那忧伤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慌,木异率先败下阵来,吐出叼着的枯草,狠狠一顿足:“罢了,罢了。大不了,我带上一堆拖油瓶逃命吧。”
于是,伍韵又拉着木异回头了。
前方貌似平静的主峰,没有烛火,到处都是黑拔拔的,像极了荒山。
木异指尖摸向远方,闭目感受着空气里的信息。忽然,皮肤上传来微微的触动,他睁开眼睛,慎重地摸出八卦盘,四面转悠了一番,神色带着严肃。
“怎样?”
木异收起八卦铜盘,摇摇头:“已被齐顺之重新抓住了,一起收押在半山腰那里。”
“那里不是古言姐弟说的牲畜棚么?”
“是啊。”木异无奈道:“机会转瞬即逝,那时安全,喊他们走,他们不走。半柱香后,想走也是不可能了。”
伍韵紧锁眉头。
木异叹气:“哪里不好叙旧,非得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叙旧。可见他们是不怕死的。”
伍韵扭头:“叶青!”
“好,好。”木异举手投降:“我这里还有一挂,是好消息,想不想听?”
见伍韵满脸喜色,木异遥遥指向山下:“马上就要见到一位故人。此人已是金丹,乃同辈中人了。”
“谁啊?”
木异的眼中闪出一抹玩味,看向伍韵:“可能,是你最想见的人。”
“胡说!我想见的人,只有你而已。”
木异一听,耳根顿时红了,咳嗽几声,这才满意地指向山下:“辛宛凝来了。”
“那位优伶?他?”
“正是。”
“已过金丹?”
“正是。”
“这才过了几日?他修为提升的为何这般快。”
木异嘿嘿笑了:“这就要问古家人了,辛宛凝的师傅、师兄弟一起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