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僵黑僵,谁提黑僵了?我家傲儿可不是为别人打架冲锋的傀儡。’古风嘴角抽了抽,无语地看着马安亭。
见老爷子脸色不渝,马安亭才后知后觉地反问道:“有何不妥?”
不妥的地方多了去了。
古风几下交手,便晓得对面是个心思纯良的少年,索性说开了:“哪个做父亲的会眼睁睁看着孩子永远是僵尸呢。家里有我一日,尚能护他周全。可万一我不在了,他只得在弟弟和侄子们的手底下讨生活,身份尴尬,多可怜。
我家敖儿,天资极佳。日前胡乱修炼,学会一些吞噬恶气转为灵力的法决,与鬼神道颇有些相近之处。你们既然早就认得,不如相互切磋切磋。”
马安亭想了想,问道:“我从未听说僵尸也可修炼道法,何种法决能阻止他化为黑僵?”
古风笑道:“你婆婆能发明鬼神道,我家傲儿就不能发明僵尸法决么?”
马安亭愣愣地看着古傲,后者得意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小胳膊,然后龇着小尖牙,发出类似欢快的笑声。
古傲长着一身僵化的小白毛,却丝毫不影响笑脸的质量,他边笑,边跳,在月光下玩耍,开心极了。
窗口正对着木屋外的篱笆,栀子花正在怒放,粗壮的紫色长藤,慵懒地扭动着枝叶,努力地往花香处移动,它仿佛又长高了寸许。
‘栀子花啊,很多人只觉得它香艳粗俗,格调不高。而我却觉得它简单好养活。再说了,花草哪有贵贱之分,它们只单单活着便已经很辛苦了,谁还矫情那些规矩道理。’
‘所谓的规矩道理,都是骚客们自己定下的,并非花草的本意。眼看盛夏将至,我不能再在此地虚耗了。’
马安亭收回走神的视线,镇定地与古老爷子対持着,展颜一笑:“也好,鬼神道中也有一例,说的是炼化戾气为已用的法子。”
古风见马安亭应下此事,了却一桩心事,又有些担心此地的鬼祟。
“老爷子放心。我与这里的鬼祟,从无往来。离开婆婆后,我无处可去,见这里阴气浓郁,没有生人,索性躲在这里修养罢了。小豆子修炼的法决若是需要阴邪之气,后山那里倒是管够的。”
古风老爷子听到这番话,连连点头,心中再无不妥帖。
古傲跳到马安亭的肩上,抱着他的侧脸,吧唧亲了一口,又跃回阿父的手臂处,扯着老爷子的胡须,低声吼叫。
古风拍拍古傲的小手,笑道:“好,好,好,速去速回。”
原本还有些担心这个来历不明的马安亭,会不会是怨气极重,善于伪装的恶灵。可亲自观察过后,古风老爷子放下心来。
虽说自己看不清鬼修的未来走向,但依然能瞧出此鬼的品格,这孩子仪态端正,不卑不亢,可见原先的魂魄干净,是个好苗子。
古风自获知儿子被仇家练成白僵后,什么鬼修神修的,他也爱屋及乌,根本没有排斥心理,恨不得为儿子多找几个同道中人,一起揣摩《百炼归一诀》,少走弯路。
而此时,马安亭正端坐在栀子花下,闭上眼睛,正在吸收月华,周身灵气翻滚,顺着若隐若现的经脉,缓缓吸纳。
古老爷子见了,越发欢喜,有这个鬼修的老师在,儿子在修炼口诀时也有同道之人互相探讨,日后定然顺畅。
篱笆上的紫藤左右扭动了一下,摸黑悄悄靠近,在马安亭打坐的地底下,冒出一根芽尖尖,轻轻挠着马安亭的脚底。
马安亭偷偷睁开一只眼,抖了抖眉毛。
那紫藤顿住骚扰,停在土里,动也不动。
“……”马安亭没有说话,重新合上眼,唇角却弯了起来,伸手在脚底那里 ,静静地抚着小叶芽。
‘莫要担心,莫要担心。紫西,我不会丢下你的。如今,我也只有你了。’这种类似承诺的信号,随着手指传达了出去,紫藤感受到后,顿时撒娇起来,顺着手指缠了上去,在马安亭的指腹处,刺来刺去。
月华投影在马安亭皎洁的脸庞上,衬得宛若画里人。他顺着空气流动,自然的呼吸吐纳。肉眼可见的银光,正在缓慢的覆住他的周身百窍。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古风老爷子见马安亭吐纳呼吸,有板有眼,并非寻常野路子出身,不禁心喜,见月华逐渐转暗, 忙出声指导马安亭继续淬炼月华之 精。
又过了一刻钟,月华彻底消散。马安亭睁开眼,起身对古老爷子深施一礼。
古风点头,“你这功法虽说粗浅,但根基扎实,吸纳起来极容易,做得不错。以后,你便是古氏的客卿,专心陪着傲儿修炼即可,其余的资源,不必担心。”
马安亭再次躬身谢过,认真道:“既如此,我将这里收拾一番,明日启程。”
古傲吸食起恶灵,速度极快,吸饱后,依照口诀,盘膝而坐,开始吐纳,挤压。
木屋旁边的杂草荒石,被旋转的灵力,连根拔起,伴随着冷风在屋外打转。
这个恶灵环绕的乱葬岗,是马安亭凭着直觉找到的暂居地。对于凡人来说是凶险之地,对于鬼修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住所。
不过,既然有了更光明正大的位置,马安亭也是不介意走出去,看一看的。
话不多言,第二日,马安亭揣着仅有的一点家当,跟着古风老爷子,闷头赶路,不多时,便到了彭城山下。
“我来介绍,这是我为傲儿邀请的客卿,以后就住在傲儿的院里,一起修炼。”
栀子花香飘过,马安亭随着介绍,从古风身后现身走出,他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令人如沐春风,阅之心喜。
少年花朵一般的样貌,将门口等候已久、精心打扮、苦苦等待,迎接古老爷子的一众子弟们惊呆了。
大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此人,真是来做客卿的?
倒不是说相貌丑陋,令人厌恶;恰恰相反,此人的容貌完全不似真人,过于娇艳了。雌雄难辨的粉面上,一双含春的杏目,顾盼生姿,举止行动间,耀眼夺目。
这是来陪读的?不是来添乱的?
古云干巴巴地对身旁的海棠说道:“若男子都长成这样,还让我们怎么活?”
海棠机灵地接过话,道:“小姐,您看上他了?”
“怎么可能。”古云撇撇嘴,垂下眼皮:“太完美的人,压力太大了。”
“妹妹说错了,此子可不是人。”身畔的古杰悄悄凑过来。
“……”古云翻着白眼:“马道友已是家里的客人,兄长不要乱嚼舌根。”
“妹妹,这位马道友乃是一鬼修。”
古云一双妙目瞪大了,看向古杰。
古杰点点头:“断不会错的,晨间做功课时,阿父就跟我与大哥说了。你不信就算了。”
古云视线赶忙移向叔叔,见一身男装的古行果然波澜不惊的样子,正在跟古博说话。
“妹妹想啊,大伯虽被找回,可已变成白僵了,老祖宗急得跟什么似的。此番出门,定是找机缘的,能给老祖宗找回跟大伯类似的修士回家,也是运气好。”
古傲开心地跳上跳下,眨眼功夫,从后厨偷了一些奶酥回来,递给马安亭,示意他赶紧吃。
马安亭笑眯眯地接过,含在嘴里。
“如此也好。”古云瞧着他们相处甚为熟稔,也点头道:“大伯也就不寂寞了。”
古杰的眼里飞过一抹阴暗,转瞬即逝,跟过来,笑道:“妹妹,我们也上去打个招呼。”
马安亭跟着古氏众人跨过楼台亭阁,一路上的小厮,丫鬟川流不息的过来问安行礼,衣袂环佩轻飘叮当,行走间进退有度,规矩是极好的。
这便是大家风范了。
马安亭一直跟随万般答应娘娘修习鬼神道,他的规矩举止,也是婆婆亲手矫正的。见得多是乡野村民,计较的无非是收成银两。前来祷告的人,所求的也是芝麻蒜皮。
‘这里的贵人,不论男女,都在偷眼打量自己。’马安亭端坐客卿位,端着架子饮酒吃菜,偶尔跟古风老爷子谈笑一番,装着不在意那些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