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湿,绝命崖底比起别处更加阴森,伴随着常年砂砾般的邪风呼啸,饶是木异也有点发愁。
若只是自己孤身一人,倒是好说,问题是此时不是一个人了。
等等,木异像是想起了什么,再次抬头看向崖顶:当初,我就是从上面被红莲子裹住跌落崖底,后来又是如何去的宛城郊外的深山?
这里应该有地下暗流!
当初我能顺着暗流飘走,今天也可以!想到此处,木异不由的兴奋起来,他闭上眼睛,身心一片静谧。
其实也不是完全的安静,他在自问自答,问话的对象,自然是丹田里的那朵红莲。
歪歪头,冥冥中仿佛有人牵着他的手,木异完全将自己交给直觉,顺着心中的第六感应,缓步往一处岩石的缝隙走去。
若是此时他睁开眼,定会被眼前的景象吓一跳,仅靠月光照明飞崖底,木异的身体与周围的景色混在一起,只有丹田处在忽明忽暗的闪着光晕,正是这股暗红色的光晕带着他,往石缝里走。
他的内心只有希望,并无恐惧,背上负着的伍韵,呼吸也趋于平缓了。‘说明,我们正在脱离广陵的势力范围。’木异心想:‘也不知红莲会带着我们逃到哪里……’
下一秒,他就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像是撞进了柳絮堆里,等回过味来,脚下已经能感觉到水流了。
木异睁开眼,周围是黑暗无边的洞穴,除了潺潺的水流声,背后伍韵的呼吸声,根本听不见其他。
鞋子已然湿透,裤脚里灌满了刺骨的冰水。不过此刻也烦不了这些。木异伸手将伍韵往上再提了提,继续合上眼,催动丹田里的红莲,任由光晕带着自己前进。
也不知走了多久,木异只觉得脚下湿漉漉的拖坠感消失了,再睁眼,身前正是当初暂居的道观后院-----九龙池。
木异刚想振臂大呼几声,就被灌了一嘴的腥风。不好!他抱起伍韵一个鹞子翻身,恰到好处的避开了远处的偷袭者。
齐顺之一身白衣,站在九龙池的莲花石墩上,衣袂飘动,香味幽远,见木异警惕地盯着自己,不由地笑了:“垂香告诉我,那柄小剑就在你手里。我不会害你,交出小剑,我放你们离去!”
“……”小剑,难道是陶陶?木异想了想,从伍韵的靴子里,摸出装死的陶小剑,晃了晃:“你找的,是这把?”
明月当头,陶小剑闪瞎人眼的剑锋在黑夜里透着不一样的光。
齐顺之疑惑起来,伸手隔空一抓,将小剑取过来,翻来覆去瞧了个遍,这柄小剑,跟画册上的图形相比,唯一缺少的就是锈迹和缺口了。
心思缜密的顺之少爷,皱紧眉头,并没有立刻询问或归还,而是将小剑掂了掂分量,举在月光下,反复比对着,越看越觉得这柄小剑可疑。
“好了,小剑已经给你了,告辞。”木异背起伍韵准备离开。
“慢着!”
红雾随着齐顺之漫不经心的两个字,暴涨蔓延,将九龙池的出口堵住。
齐顺之缓缓抬起眼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木异:“我说蓝焰郎君,咱们俩也不是头回打交道了,你看我是那种很好骗的人么?”
木异心道:若你好骗,满大街便都是呆子、傻子了。
齐顺之又道:“我说放过你们自然不会哄你,你赶紧将这赝品收回去。”说吧,将陶小剑扔了回来。
木异诧异地接过小剑,反问道:“喂!东西都给你了,你怎么又还回来?”
齐顺之盯住木异的脸色,一字一字,慢慢说道:“我,要的是真货!”
“这就是真货啊,这剑还有个名字,叫陶陶。”
陶陶?齐顺之眨眨眼:这名字倒是对上了。转念想了想,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伸出手:“把陶陶交出来吧。”
“你昏头啦,刚才我就交给你了,你又还给我。诺……”木异又将陶小剑扔过去。
齐顺之再次接在手里,小剑还是那柄小剑,闪闪亮亮,一点腐烂的痕迹也没有。
讥诮的冷笑再次浮现在唇边,齐顺之轻声叹息道:“蓝焰郎君,你竟然给我装傻……”
红雾忽然在原地蹦跳起来,组成一张无边的大网,铺天盖地的朝木异扑了过来。
木异急忙后退,骂道:“装傻的是你吧。你要陶陶,我便给你了,你还想动手?莫以为我真怕了你不成。”
红雾中,那柄闪亮耀眼的小剑,又给齐顺之扔了回来。
“要打便打,哪来的废话。”木异反手接过陶小剑,重新插在自己腰间,朝地上狠狠呸了一声。
一直昏睡的伍韵,忽然在黑暗里睁开眼,咳嗽起来:“叶青,放我下来…你赶紧走吧…不要管我了…”
“不行!当初是你救了我,如今我也不会丢下你。”木异冷眼扫过齐顺之,将伍韵小心地放在身旁。
丹田里升起两道火焰,映得木异小脸通红。他一手举剑,一手举鞭,蓝火红焰同时围护住二人。
他脸上丝毫没有惧怕,只是认真地看着伍韵,低声道:“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这话一出口,便是能酸倒牙齿的程度,连周围恐怖的红雾,都变得不那么恐怖了。
齐顺之远远听见,默默垂下眼眸,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伍韵咳嗽着,喘息阵阵,扶住木异的脚踝,望着齐顺之,哑着嗓子说道:“我晓得你要找什么,请听我说……”
齐顺之扬起脸来,笑眯眯地看着伍韵,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红雾消散了一些,木异扶起伍韵,帮他擦去脸上的冷汗,不高兴地嘟囔道:“霜飔……”
伍韵握住木异的手掌,轻声道:“方才,我一直都听着呢,这其中的环节,我都想清楚了。”
齐顺之,木异一起看着伍韵,一喜一忧,两人心情各不相同。
伍韵缓缓坐起,望着齐顺之:“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找陶陶……不过,刚才叶青扔给你的,的确是陶陶。”
“胡说,我要的是一柄锈剑!……”齐顺之是个聪明人,此时忽然明白过来,扬起眉梢,试探着问道:“难道说,这柄小剑,一开始是生锈的?”
伍韵点点头:“正是。”
齐顺之沉默了几秒,斜眼看着伍韵,忽然从怀里抖出一副画来,在月下展开,“这幅画,是你父亲赔给我的,你们可认得?”
伍韵摆摆手:“隔得远,看不清……”
“也好,我给你细细看过。”
齐顺之展开那副古画,横空一抖,古画笔直地朝木异他们飞了过来。
同时,一阵令人颤栗点点威压感,朝伍韵袭来。
木异鼓起灵力抗住威压,再抬头看那副古画,它在月下投射出万丈光芒,一根又一根,稳稳地扎在伍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