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目光炯炯地盯着伍哲看,尖尖的小嘴,流出好长的口水来。
伍哲手脚麻利地翻转的鸡肉,余光看见那只傻乎乎的小狐狸,舔着小脸在流口水,不由笑了,心里被这副画面治愈到柔软舒坦,他随手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小狐狸。
小狐狸严肃着小脸摇摇头,藏起小爪子,坚决不要。
“你不要啊?”
小狐狸留着口水,继续摇头。
“可我一个人吃不下啊?”
小狐狸指指草屋里昏睡中的果男大哥。
伍哲扭头看了,懒懒说道:“他啊,可能还要睡几个月呢,暂时醒不过来,你确定不吃?”
小狐狸捧着小脸,砸吧这嘴,圆眼珠死死盯住鸡腿,脑海中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伍哲慢慢将手往回收,口中说道:“好吧,你不吃,待会我也只能扔了……”
小狐狸圆溜溜的眼珠激动地瞪大了,飞起小身子,一爪子就把鸡腿捞在怀里。
落在地上时,小狐狸的嘴里叼着那只肥嫩的鸡腿,得意地对着伍哲龇龇牙。
伍哲伸手在小狐狸的头顶摸了摸,心中一暖,手感意外的好,他的嘴角浮出微笑:“好好吃吧,小灰毛,莫要浪费了。”
小狐狸全身僵硬,低着头,眨巴着眼睛,偷偷看着伍哲。
“怎么,被我迷住了?”伍哲晓得对方不会说话,难得跟一只小动物开起来玩笑。
忍不住,他鬼使神差的,又伸手摸了摸狐狸头顶的呆毛,凤眼愉悦的眯了起来:这也太舒服了,太好摸了……软软的,香香的,这只狐狸,跟想象中完全不同。
小狐狸只不过呆了几秒而已,它扁了扁小嘴,迅速啃完爪中的鸡腿,顾不得嘴巴油腻,跳起来扑到伍哲的怀里,叽叽吱吱叫个不停。
“你说什么我也听不懂啊!”伍哲无奈的说着,由于喜爱,便宠着狐狸,任由它在自己身上翻腾胡闹。
小狐狸转转眼珠,停止住叫唤,将身一纵,蹦下地面,弹弹皮毛,它站起身来,慎重地对着伍哲道了一个福礼,转身离去。
伍哲饶有兴趣地起身,走到洞门口,瞅着那抹灰色影子飞快地在林间飞驰远去,挑挑眉,他笑了起来,“这里的生物也太机灵了。”
此事,过去便过去了,伍哲也没放在心上。
后面的事,怪就怪在这里。
应罗还在昏睡中,难得醒来一次。
那只灰毛狐狸,每天准时前来报到,每次都拖带着猎物。
你还说讨厌吧,伍哲是一点都不讨厌。可要说喜欢吧,他也并不是多喜欢。按他自己的话来说:“非我族群,无法交流啊。”
所以,哪怕应罗会在难得醒来的时候,开玩笑道,“呦,你媳妇又来给你送吃的了?”
伍哲也只是付之一笑,并未放在心上,那只不过是调剂生活欢喜度的宠物罢了。
人与人之间,物与物之间的情感转换,有时,到来的极为巧妙。
困于应罗的昏睡症时好时坏,伍哲也不敢早早归家,放出去几只纸鹤,跟父母报告平安,阿父也回了几封信,便放任独子在外修行了。
这一日,伍哲正在盘坐调息,忽听得洞口有一些嘈杂,眼波一转,果然,那只灰毛狐狸按时叼着猎物出现在门口。
不过这次灰毛狐狸没有坐下来等待伍哲的烹饪,反而是很焦急地叼着他的衣摆往外走。
“何事啊?”出门在外,衣物不多。伍哲担心自己唯一的道袍被撕咬坏了,只得起身跟着狐狸走到洞口。
山下的鞭炮噼啪,红绸飘动,隐隐有打着旗号的仆役搬抬着大小物件,往桥下走。
伍哲抱着灰毛狐狸,远远地站在山腰处看着,心里留存的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不过,眼眶却是干涸的,并没有想像中的痛不欲生,热泪盈面。
“这倒是奇了?小灰,我怎么就是哭不出来呢?本还以为遇见静舒妹妹大婚时,我会悲恸到昏死过去……”
伍哲慢条斯理地摸着狐狸毛,微微笑着:“我一点都不难过呢,你说奇不奇怪?”
狐狸温顺地低着头,任由伍哲的手指梳过毛发,惬意地吱吱叫唤。
“是啊,说不定大哥说得对。我遇见了你,心里便踏实了,实不能,再为不相干的人流泪伤心了……”伍哲捧起狐狸,举在阳光下看着:“这样也好,断了念头,我也好继续前行了……”
小狐狸被捏的痛了,奋力挣扎,往洞外一跃,落地时,回眸看向伍哲,吱吱叫了几声,往山下跑去。
伍哲被灰毛狐狸临走前,转身回眸的眼神给撩到了,忽发一念,想跟去看看狐狸究竟住在何处。思到此处,他震袖弹冠,仰天长啸起来,笑声一歇,长身一弹,跟着灰色的影子,一同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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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桑镇的地下暗室里。
白猫衔蝉悠闲地吐了一个烟圈,看看桌上的沙漏,苦笑道:“这故事挺长的,我都说到天亮了,还没说完。蓝焰郎君,你看,我是不是加快速度,长话短说呢。”
“可以。”木异点点头:“我只是需要结果罢了。你说过,母亲大人~~~是那灰狐狸?”
白猫耸耸肩:“对。玉伐檀,本就是狐妖啊。后来伍哲为了这只小狐狸,编造一个玉府庶女的谎言故事,顺利将灰毛狐狸带回伍家。”
“我们以前听说的,母亲和蚀心罗藤的交易……”
白猫点点头,裂开三瓣小嘴,笑了:“想也知道,都是伍哲杜撰的。咱这里的蚀心罗藤,都是从应罗那里繁衍所得。那时候的应罗还没有战败受伤,还没有遇见那个乡间的花医师,更别提花融月和疏影垂香了。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时间对不上吧?
玉伐檀极其爱慕伍哲,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她是看熟了画本,依照伍哲写好的说辞,背书罢了。”
木异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皮:“隐居在山洞里应罗,其实是看守结界,伺机窥探漏洞的魔物吧?”
“聪明!的确如此!应罗是蚀心罗藤的守护者,魔族幻想通过结界霸占这里繁衍生息;而应罗觉得这里更适合自己生存,要单方面毁约,不愿帮助同族魔物打开通道了。结果可想而知,那边的魔物想杀他,这里的人修也想杀他……”
“霜飔,他……”
白猫秒懂了木异的意思,小声道:“伍家老二的命不好。他出生时恰逢人魔交战。那时,魔域大败,大部分魔物被重新压制在天堑山里,还有一部分游魂,退回到天葬沟的时空夹缝中了。
因为伍哲和应罗的关系,伍霜飔便是它们早早瞄上的祭品。就等着时机成熟了,那些魔物便撕开了祭品,打开空间,回到它们的时空里去了。”
“只是…祭品?”
“你别难过。”白猫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伍老二一出生,命运并是注定好了的,所以伍氏对他极为宽厚。”
“宽厚待他,便是为了杀他么?”木异的眼中看不出情绪,只是简单的重复着:“就是为了杀他?就是为了帮助那些魔物?”
“呃~~~”白猫伸出小爪子,推推眼镜:“虽然我是贩卖消息的,很多事情也是收集听说得来的。不过我有一个猜想……”
木异木然地扭过头来,看着白猫:“说。”
“你听说过僵尸秋蝉嘛?”
“……”木异摇摇头。
“就是一种菌子,它会寄生在弱小秋蝉的体内,慢慢将秋蝉吞噬啖尽后,还能指挥秋蝉做出求偶的姿势,吸引别的秋蝉前来,便于繁衍更多的菌子。”
木异瞪大眼睛:“还有这种菌子?”
“恩啊,的确有!这种菌子的孢子极其刁钻,会挑拣猎物的。”
“所以……”
“所以,我有一种猜测,其实伍哲早就不是伍哲了,他被那些魔物缓慢吞噬之后,又被它们操控了。”
木异摸着下巴,点点头:“有理!虽然平日里看似正常,关键时刻,霜飔的父亲确实不对劲。”
沉默片刻,木异又问:“那天,齐顺之前来索要陶陶,这其中有何关联?”
“应该是伍哲放出去的风声,包括那副画,陶陶剑,以及阴骨钥匙。能将应罗带出天葬沟的那副画,便是开启裂缝的通道;陶陶剑便是献上祭品的利刃;而阴骨钥匙,就是应罗的手臂啊……”
“如果真是这样,霜飔岂不可怜?他变成这样,是无辜的。”木异困惑地摇摇头,不解地看着白猫:“是真的吗?这也太扯了!”
“我也希望不是真的!可惜,这就是真相。我也是最近才拼凑完整的。”白猫狠狠抽了一口烟:“对了,你想不想知道,你带着伍老二疗伤时,这里发生的事情?”
木异僵直地抬起眼:“我已经没钱付账了。”
白猫笑颜如花的看着木异:“免费的,免费的,咱俩这么熟了。”
“……需要我做什么事,最好早说,否则,我是不认账的。”
白猫笑得愈发和蔼了:“也没啥,就是想让你将陶陶剑卖给我。”
木异上下看过白猫。
白猫摸摸胡子:“我的消息很灵通的,怎么样?你把柄陶陶剑,留在身边也是累赘,它已经完成了自己使命,对你毫无用处了。”
木异从靴子里摸出把柄寒光闪烁的小剑,眼中露出一丝狰狞,手指都在颤抖:“若是知晓你是这么一把损人害人的玩意,当初我就该一把烈火,烧化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