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贤弟过誉了。”
话虽这样说，从段启泰的声音里却能听出他非常受用。
“既然是兄弟，我有句话想问一问大哥。”
这时萧焱却话锋一转，让树丛后面的洛时年一愣，她想着段启泰此时的表情应该也跟她一样。
“有什么话你尽管问。”
刚才称兄道弟，此时总不能立马翻脸拒绝听人家说话，不管人家要问什么他都必须听着才行。
“其实也没什么。”萧焱声音听起来倒是轻松，“以我对大哥的了解，你肯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可你现在答应了，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树丛那头安静了几秒，只听萧焱又说道：“我就是问一下，就当聊天，不是老爷叫我来问的……我呢，总有一天也会成婚，我就想提前了解一下。”
洛时年听了这番话已经明白，萧焱这是专门想让她听到他们的谈话，好了解段启泰是怎么想的。
又沉默了几秒，段启泰才说：“不瞒贤弟，我们男人总要成家立业，你也一样，人一辈子活着很艰难，感情是用来锦上添花的，不能当饭吃当水喝。”
接着他就承认了，他这么快答应这门亲事是有他的考量的，洛天闻在宁丘滩是响当当的人物，谁不想跟他攀扯上关系，他也想。
洛时年听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很正常，段启泰不喜欢她却答应跟她结婚，他图什么，不就是看中了洛天闻的势力吗？
他们这也算是互相利用，谁也别说谁的不是。
至于婚后，洛时年已经想好了，反正他们没有感情，就当是搭伙了，成婚之前就让他签一份契约，他想在外面找多少女人都可以，但不能带进家来，也不能动她。
传宗接代的事他愿意找谁都行，反正她不愿意。
把段启泰送走之后，萧焱从门外往里走，洛时年从花园里回来，两人就在院子里碰到了。
院子里没有佣人，萧焱就站住了问她：“刚才的话你可听见了？”
洛时年眼里带着笑意，点了点头，“听见了，谢谢你。”
萧焱朝她笑了笑，“你心里有数就好。”
两人也无需多言，萧焱知道洛时年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还有事要忙，就进了自己屋里。
洛时年上楼去拿出纸笔开始起草那份契约，睡觉前就已经写好了，只需要再誊抄一遍就行。
然而她有七算，段启泰却有八算。如今他虽然被编入正规军，但人家并不重视他，依然让他在秋明山上驻扎。
说是让他作为预备部队，只要宁丘城里有需要，他们就要听从调令。其实人家主要不想浪费军力去剿匪，所以就用了招安这个办法，既免去了麻烦，能用到他们的时候也能充个数。
至于军饷什么的，只能保证段启泰一分不少，他手下那些人得他自己想办法，以前他们是山大王，缺钱了就可以去抢，现在他们加入国民党，再抢就不可能了。
不过他如今攀上洛天闻，也就不用发愁钱的事了。
就像命中注定一样，当天他骑着马带着卫兵往秋明山赶，出了城没多久，走到一座山丘下突然听见有人喊救命。
“救命啊，救命……”
是一个女人充满惊慌恐惧的声音，段启泰拉住了缰绳，停在了那里，叫身后的卫兵去看是怎么回事。
卫兵才跑出去五六步远，就看到一个头发散乱，衣衫破旧的女人从土坡上跑了下来。
看见十来个军人站在那里，她又大喊了几声“救命”，脚步蹒跚地往他们这边跑来，她身后跟着一群拿着农具的男人女人。
她已经跑不动了，脚下被石头一绊摔倒在地就爬不起来，后面的人几步就追上来，用手里的家伙粗暴地摁住了她。
“救命啊，军老爷救命。”她连气都喘不上来气，又被压制着，这两声呼叫听起来就特别可怜。
段启泰不知道怎么就被牵动了神经，让刚才的卫兵过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卫兵去了几分钟回来告诉他，那女人是个寡妇，不好好伺候公婆，还想着逃家，不过被抓住了，今天族里的人就在开批斗大会审判她，大家回去吃饭的功夫她又跑了，这才追上她。
“那女人怎么说？”段启泰问道。
“他们根本不让她说话。”卫兵脸上带着怜悯之色，语气也带着怨怼，可以猜想那些人对待寡妇多么冷酷。
寡妇的叫声非常凄惨，而且不断地传到他们耳朵里。
段启泰终于下马往那边走去，看到那群人拳打脚踢一直在围殴寡妇，他怒喊一声：“住手！”
那群人被这充满气势的声音镇住了，立刻停了手。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人算怎么回事？”段启泰质问道。
“军老爷，她是我大伯家的儿媳妇，她不孝敬公婆，还想从家里跑出来，我们族人教育教育她这没错吧。”
一个穿着灰蓝色短布衫的高瘦男人理直气壮地对段启泰说。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不孝敬公婆了，我男人都死了七八年了，我想改嫁你们不让，我想回娘家你们还不让。这都新社会了，还想让我为你们守到死不成？”
女人被打得那么，没想到竟然还有力气喊。
“我就算被打死，也绝不回去被那两个老东西磋磨。”
她朝段启泰爬过来，抓住他的裤腿哀求着，“军老爷，救救我吧。我要是被他们抓回去肯定生不如死。你……你救了我，我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她并不知道段启泰是什么样的人，但此时如果能从地狱里逃出来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段启泰打量她一番，见她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但也能看出她清秀的五官。
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他去地主家的田里摘了两个玉米烤了填饱肚子，地主家抓住了他，骂他是贼，为了不让他再偷，就想打他一顿让他长记性，娘亲把他护在身子底下，被打得差点吐血。
都是可怜的女人，可是娘亲却已经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