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无趣地躲在十七连一排地域后面的阴凉地里，把所有水瓶都整齐的排好后，看着训练场上的人越来越多，教官们还一个没到。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训练场的门口，眯着眼睛观察者走进来的一些个教官的面容，直到看到两个并排行走的熟悉面孔——阳光下的冷雎正跟那个“钥匙链”傻大个谈笑风生的朝这边走来。
冷雎停在了自己的队伍面前，跟常乐抬了抬手算是告别，然后转头看着自己脚下散乱的兵，眼睛扫过众人看到坐在后头的阴凉地与自己四目相对还丝毫不知躲闪的万山，眉头一皱，“都坐着干什么，每次集合都要我教吗！”
地上几个正围圈说小话的女生身形一震，赶紧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一个集合用了整整一分半钟。
冷雎皱着眉头心里很是不满，围着自己一个个垂头耷脑的兵们走了两圈，厉声喊道：“以后出一个人来整队，别天天等着我！万山！”
万山正竖着耳朵享受着冷雎动听的声音，也没顾得上回答。
冷雎怒目转向帽檐遮住眼睛的万山，心里不知怎的升起一股怒火来，“万！山！”
“到！”万山终于把自己的名字听进了耳朵里。
“出列！”
“是！”
看着万山走到队伍前面，冷雎攥着手上的点名册绕到他面前，恶狠狠的靠近他，压低嗓音道：“以后叫一遍再不答应就给我滚去跑圈听明白没有？”万山动了动唇角，不答。
“帽子重新带！”冷雎提高嗓音，手上的点名册狠狠砸上万山的帽檐，然后面向队伍，“以后所有人都给我把你们的眉毛眼睛露出来听明白没有！一个个的又不是长残了，都低着头干什么，都给我把头抬起来！”
在冷雎的怒吼下，男生女生一个个缓缓的抬起了自己的头。
“万山！”待队伍里再看不到乱动的人了，冷雎才盯着这帮兔崽子们大声喊道，“以后你来整队，能不能行！”
万山的眼睛一转，带着几分欣喜的瞟了他一眼，“行！”
冷雎扭头瞅了他一眼，“很好！归队！”
“是！”说完，他踩着愉快的步伐与冷雎擦肩而过，重新站定在了自己的位置。
“现在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大声答‘到’！”冷雎翻开手上刚印好的花名册，把今天中午早已提前温习好的名字又扫了一遍，“安冉！”
等了一会儿冷雎没听到声音，唇上“啧”了一声，大步走向后排的女生，“哪儿呢，哪儿呢，声音呢！”
“到。”
找到一个微弱的声源，冷雎穿过倒数第三排，来到这个娇小的女生面前，她咬着嘴唇，似乎很害怕的样子，冷雎放低了声音问道：“能不能大声答？”
看着这个短头发的女孩委屈的点了点头，冷雎从队伍里走出来，担心他的声音吓到女孩，“安冉！”
“到！”
“很好！白野男！”
“到。”
冷雎按下怒火，大声吼道：“一个大老爷们儿名字这么野！声音被自己吃了！重来，三遍！”
“到！到！到！”
“后面没达到这个音量的不要我提醒，自觉喊三遍听明白了吗！”
破着喉咙喊完最后一个名字，冷雎合上花名册，往自己脚下的地上一扔，“现在，调整三十秒！快！”
冷雎背着手自己踱步看着面前的兵们，擦汗的、挠头的，拨弄发梢的、甩胳膊甩腿的，就那个叫万山的一动也不动。
冷雎走了过去，看了一会站的笔直的他，还是开口说道：“动动手脚，别待会抽筋倒下。”
面前人的神色一动马上答道：“是！”
在接到答复后，冷雎就走开回到了队伍前面，余光看到万山随意的抖了两下，不动了，便喊道：“停！军姿30分钟！开始！”
军姿这种事情对万山来说简直就是随便一站的事，站着就是一个标准的军姿，其实他从小到大经常被罚站，因为被罚的多了还养成了“站姿不端”的坏毛病，只不过后来这个毛病被一次严厉的惩罚彻底改了过来。他的目光直直的盯着眼前红色的操场，阳光打在上面反射着焦灼的热气，在万山的记忆里也有这样的一片操场——
他曾经无比熟悉这塑胶跑道的热度，熟悉将它踩踏在脚底的感觉、熟悉每一分力度，熟悉那个他只要一坐在军绿色的折叠体操垫上就会想起的人。
“冷菊花？过来帮你爷爷揉揉腿呀~”
“滚。”
“哎呀，人家抽筋了嘛~”
“···滚。”
万山不动神色的笑了。
“双脚脚跟并拢！脚尖分开大约60度！身体前倾！”冷雎绕着队伍转悠着大声让自己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里，时不时的走进队伍里，往男生们的背后锤一拳，或者挑一下他们的手臂。
万山竖着耳朵听着冷雎的声音，判断他转到的每一个方位。冷雎只要一出现在万山的视线里，他的眼球就开始跟着冷雎转，生怕他在自己的一个不注意中就溜去给别人买钥匙链了。
“双手自然下垂，五指并拢，紧贴裤缝，不要让我看到半分松懈！眼睛平视前方，不要左右乱看，不要缩脖子！”冷雎转到后面的女生面前，看着女孩在自己的注视下疯狂眨眼，“眼睛要有神！”冷雎离开那个女生，继续转着，“肩膀放松，不要耸肩！”
冷雎快步走出队伍拿上点名册，又重新回到刚才自己锁定的那个女生面前，将点名册贴近她的腹部，“挺胸收腹——很好！”
“双腿都给我绷直咯！别逼我给你们夹扑克！自然伸直，不要打弯！”冷雎说着又从后面绕着“S”型走到前面来，站在一个胖小伙后面，一个侧拳就击上了他的屁股，“臀部收紧！别让我观赏你们的翘臀！”
冷雎来到第一排，双拳抬起击打上万山的背脊，被它的坚硬震得肩膀一酸，再看这个小伙子竟然摇都没摇一下，“放松，也不用绷得太紧！小心抽筋！”
冷雎继续转悠，但心里又不由的给万山添了几分赞赏，自从被中午战友们一通赞赏之后，冷雎就打算对他多几分严格，不过现在来看，他的素质还是不错的！
冷雎走到队伍后面，看到排列整齐的水瓶愣了愣，找到自己的，打开来润了润喉，又重新走到队伍前。
“很好，你们的水瓶摆的还像个兵样！以后都给我整成今天这样听明白了吗！”
“明白！”万山动了动嘴角，没跟上速度。
“再宣布一件事情！”冷雎继续转悠，“待会，你们的副教官，凌芳、凌教官！就要执行任务回来了，她归队的时候，所有人都给我用最热情的掌声欢迎，听明白没有！”
“明白！”
说是执行任务，其实是凌芳作业没完成被辅导员给逮回去了。大二这个时间的课都已经陆续开始了，虽然他们身为教官被批准暂时不上课，但是作业还是得照样做。冷雎也是每天下训回去熬夜画稿到凌晨，然后早上一大早再爬起来。他是学产品设计的刚开学这会图还没开始多起来，但是凌芳是环境设计的，基本上天天十张十张的交稿。
万山今中午还寻思着为什么别的排都有两个教官，他们排只有冷雎一个，原来是执行任务去了！好死不死的，每个排的教官还是男女搭配来的！
正想着，万山的眼睛就看到远处走来了一个一米五的小身影，那面容还有些熟悉，直到她在队伍前停下，万山才想起是中午叫他穿衣服的那个女教官，肤色比冷雎还要黑上几分，却透着健康的红色，双唇紧抿，凌眉凤眼。
凌芳的眼睛扫过队伍，在万山的脸上短促的停留了一秒，然后冲着所有人大吼了一声：“都站直了！身体前倾！目视前方！”
队伍中有人被这个女声的气势震了一下，几个耸拉的脑袋，悄悄动了动。
冷雎从队伍里走出来在人的缝隙中看到被遮挡住的凌教官的身影，立正站好，然后齐步走到战友身边，二人相互敬礼后，冷雎向右转向自己的队伍，“鼓掌——立正！很好，继续站！”
万山看着两个人神情严肃的走到一边，背对着队伍，说着悄悄话，最后冷雎的拳头抵上唇边，憋着声音笑了，再转过身来时笑容只在嘴角滞留了一瞬，眼睛对上万山时便又恢复了威严的模样。
“啊！我听说！我听说啊！”冷雎在自己的队伍面前忍着笑喊道，“今天中午，竟然还有人借着短暂的午休时间！去撩妹！不许笑——我能笑，你们不能笑听到没有，军姿站好了听着！给点阳光就灿烂。”
“动！谁让你动的！”冷雎感到眼前一闪就看到凌教官一个箭步冲到了一个高个子女生面前，“打报告了吗！”
冷雎撇了撇嘴，要是他肯定不敢这样吼，吼哭了更难搞。这大概就是上级搭配每个排都有男女教官各一位的原因了，很多时候在面对女兵的时候，男教官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像军姿的调整，他总不能过去锤女生屁股吧？
冷雎一面感叹以后有女兵们的罪受了，一面等凌教官逼问结束后继续刚才的话题：“还是撩学姐！是不是啊，万山同志。”冷雎背手转悠到万山面前，一脸玩味，万山也不看他、也不答，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
“很好，就是这样站！”冷雎离开他的面前，看着凌教官走进后面女生的队伍中检查她们的腰带，自己也走在队伍面前开始从左边第一个男生检查他们的腰带，一边检查还一边打趣，“撩学姐——可以！有胆量！有志气！只要训好咯，你们去撩谁，我都没意见！”
冷雎来到了万山面前，手指插进他的腰带间，往外拽了拽，然后眉头轻轻一蹙，另一只手也伸了上来，“咔吧”一响解开了他的腰带。
万山的喉间动了动，眼眸低垂着看着面前的脑袋，感受着他手上勒紧腰带的动作。
冷雎把万山的腰带抽到只能伸进两根手指的时候，给他别了别多余的部分，继续向后排走去，留下万山忍着强烈的鼻息长长的呼了口气。
“但是你们给我记好了！兵，就要有个兵的样子！吃饭不许翘二郎腿，坐姿要端正！走路不许嬉笑打闹，两人成排，三人成列，右手拿水瓶！衣冠要整齐、得体！如果迷彩外套里面没有迷彩短袖，你们的外套就不能脱！
在发迷彩短袖之前，里面一律穿深色衣服！袜子！要穿黑色长袜！腰带要扎紧！不能伸进两个指头！只有在宿舍和吃饭的时候，才能把它松开！现在，检查你们是否符合要求，不符合的！明天都给我整好咯！现在！所有人调整！”
一声令下，队伍里坐下一大片，“站完军姿不要马上坐下，容易加重酸痛或是造成肌肉损伤！”冷雎冲着几个坐下的女生说道，“活动活动。活动完了，解散去后面喝水！”冷雎对所有人喊道。
万山侧身闪过凌芳，心里一边咒骂着她多嘴多舌，一边举起了自己的农夫山泉大口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