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军训就要接近尾声了，冷雎围着自己的队伍转着，眼睛停留在每个面孔上，想要记住他们——从军训一开始姑娘们施了粉黛的面庞变成现如今阳光下自然的黑里透红，从一个个白皙的脖颈变得黝黑，从一开始20分钟的军训叫苦叫累到现在的一站两小时，冷雎不知道这样自律、自然的他们，自己以后还是否能看到。现在就期待到时候照集体合照的时候，能把大家现在的样子都记录下来了。
“上面，已经在选拔方队的队员了！”冷雎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沉浸了许久，才开始正式讲事情，“有没有想去的，自动出列！”他厉声喊道。
没有一个人动。
冷雎皱了皱眉：“一、二、三方队到时候可是有好看的衣服穿的！而且，这是你们最后一次军训了，去到方队你们能接受到更好的训练！只有四天，然后就是汇演！再问一次！想去的！别犹豫，直接出列！”
有六个男生和三个女生走了出来。
“很好！”冷雎欣慰的喊道，“到队伍左侧排成一列，还有没有！”
又没人动了，上面要求第一次报名要不低于10个，最好多一点，因为还会往下刷。冷雎背起手转悠到万山面前，立正喊道：“万山！”
“到！”
“愿不愿意去方队！”
万山不说话了，“怎么不说话了？”冷雎稍稍降低了音量问道。
万山抬起眼来冲他眨了眨，冷雎皱起眉来，他又使劲眨了眨。
生怕他整什么幺蛾子，冷雎撇了撇嘴倾身把耳朵送了过去。
“方队是你带吗？”万山小声问道。
冷雎抬头瞅了他一眼，有些疑惑的道：“不是啊。”
“报告！不愿意！”万山站直了身子，铿锵有力的答道，差点把冷雎没来得及收回的耳朵震烂。
冷雎嘴上一咂斜眼儿瞅着他，心里也不是很想把万山派出去，毕竟好的苗子都没了，到时候十七连一排的方阵就没法出彩了，他还指望万山喊号子呢。
于是冷雎撂下他，去队伍里点了几个保险能通过选拔的，又点了几个面部表情动容但是没好意思出列的兵，带着他们整齐的送到了手长身边，回来之后脸上很是开心。
“行了，他们去给咱们排争光了！你们这些没去的后面可是很享受了，”冷雎跟凌芳目光一对，笑了起来，“后面基本上就没什么训练了，可能会带你们摸摸抢，练练匍匐前进之类的体验项目，其余时间基本都是休息。”听着队伍里的嘀咕声，冷雎赶紧收起笑意，“但是再过两天你们也要参加汇演的编排，布置着举个小红旗摆个造型之类的，到时候，所有人都不许给我叫苦叫累听到了吗！”
“听到了！”
“很好，”队伍里人少了，训练任务少了，冷雎的心情自然而然就放松了下来，脸上也不像之前那么板着了，“待会带你们去摸摸抢练练靶子，到时候让谁去就谁去，去了就多打几发过过瘾，明白吗！”
“明白！”队伍里兴奋的小眼神在操场上来回乱窜着，已经有几个靶子被摆在了操场的草坪上，教官们调试着枪，整齐的架在靶子前面200米、150米和100米左右，几排士兵正分别围着两个教官，看他讲授95式步枪。
看着这群兵们饥渴的眼神冷雎笑了，跟射击队的教官商量了一下，让前几排直接跟着十六连三排的人一起去了。
冷雎带着前两排的男生走向草坪，看着他们踮着脚围向讲授的教官——
“听到‘验枪’的口令后，右手将枪移置腹前，左手按压枪套下方，右手打开枪套扣！取出手枪置于右胸前，大臂自然下垂，手约与肩同高，枪口指向前上方！约成45度角！”
射击队教官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艰难的在圆圈里做着演示，“拇指按压弹匣卡笋，左手取出弹匣交给右手握于枪的左侧！然后，左手拇指和食指捏握套筒后部”
冷雎还看到江超一脸兴奋的站在圆圈的最内侧，眼睛紧紧的盯着步枪，射击队的教官刚一讲述完，他的手就摸了上去。
“李教官，能不能让我打一发？”江超的手在枪上流走。
李教官爽口答应：“行！你们江教官当时在训练营可是不比我们这些射击队的差！就让他给你们露两手，我也歇歇！”
江超托起枪身，十分爱惜的走到靶子前，他左手握弹匣，托弹板向上，右手将子弹放入弹匣口，两手协同将子弹压入弹匣内。
卧倒后，江超扯开依托物，看着前面距离200m的身靶、150m的胸靶和100m的头靶，枪身偏了偏，向头靶瞄准。
冷雎抱胸看着他匍匐跃进，在离靶10米内的地方缓慢的调试着角度，而后扣下了扳机，一声闷响，枪口火焰就随着子弹冒了出来。
“靠！”冷雎身体一震，竟然骂出了声。
万山在他身边，身体一颤一颤的，忍不住的笑声从鼻间一次次倾泻，冷雎抬手捶了他一拳。
“吓着了？”万山靠近他小声问道。
“怎么还有子弹啊，我们那时候都是空弹发。”冷雎看着还在前进的江超自言自语道。
“那不是真子弹，”万山看向继续跃进的江超说道，“那是空包弹，发空弹太伤枪了。”
冷雎好奇的撇了他一眼，奇怪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
江超在打中最后一个身靶之后，骄傲的站起身来，端着枪大步向自己的兵们走来。
万山看着他的模样，嘴角一垂，嘟囔了一句：“垃圾。”
江超身形一僵，眼睛就杀了过来，“你说什么？”
冷雎碰了万山一下，示意他别找事，可万山撇了撇嘴，继续说道：“说你垃圾，怎么，耳朵刚被自己震坏了？”
江超的面色不太好看，旁边看热闹的兵大气不敢出。江超走到他面前把肩上的枪往前一送，“你想试试？”
“江教官，”冷雎赶紧上前一步道，“他不懂事儿——”
“要比就比，试试算什么？”万山脑袋一歪把他手上的枪接了过来，一手拆了弹夹垂眸一瞅，“咔吧”又安了回去。
冷雎皱着眉看着这家伙用熟悉的动作验完枪，然后侧身闪过自己，与江超正面相对，二人的鼻尖儿也就只差了个三四厘米的样子。
“要不要让你的兵先闭上眼？”万山扬着嘴角满脸的笑意。
“哼，”江超不会跟这种挑衅都不正经的人斗法，憋着一股气就是上不来，
万山淡淡的笑着，轻声说了句：“怕你丢面儿。”说完，肩膀狠狠的撞了他一下，直接走到草坪匍匐下来。
冷雎有些担心，虽然95是老枪了，但是他觉得它的冲击力还是很强的，当时他们训练的时候没有弹他都能感受到肩窝强大的后斥力，万山还没——
冷雎吸了口气，惊了。
不仅是冷雎，所有在场的，包括还在操场训练的兵和教官都在这一瞬间僵住了。
准确清脆的枪声响起，万山在草坪里就像个被人拧了发条的机器狗（机器人）一样快速又标准的前进着——25秒内前进50米，三个不同进程的靶，以两米每秒的速度转移射击位置，每隔几秒就响三声，九发九中，痕迹正中靶心，无一例外。
正在刷人的纪川神情肃穆的停了下来，向声源看去，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么干脆利落的枪响了，竟一时间让他想到了部队，产生了几分敬意。
直到万山背着枪重新走回到他们面前，冷雎都没能回过神来。
“耳朵还好吧？”万山直接走向冷雎贴着他的耳畔小声问道。
冷雎的眼睛瞪得溜圆，一声不吭。
万山盯了他愣愣的表情笑了好一会才扭头看向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江超，都懒得向他迈步。
江超看着万山递过来的枪，双唇紧抿着，向前走了几步狠狠的把枪抓了过来，冷哼了一声，嗓门坚硬的喊道：“你原来是哪个劳改所的，还敢教枪？”
“江超！”冷雎一下就回过了神，头一扭，怒喝道。
万山的嘴角一滞马上又笑了起来，“江教官去网上搜一下，一四年发生过火灾的，那个就是我炸的。”
“万山。”
熟悉的声音响起，冷雎紧张的回过了头。
纪川走向万山，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嘴角向上扬着，满是欣赏，“有没有兴趣入伍？”
江超和冷雎都愣了。
万山盯着纪川看了一会，然后往冷雎的方向偏了偏头，而后笑了，“纪手长太热情了，我暂时没有入伍的打算。”
纪川也不尴尬，低头笑了几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臂膀，“改主意了找冷教官要我电话。”说完，手一背扭头走了。
宋守川站在远处的靶前，等到纪川走进二人冲着靶嘀咕了几句，然后又看了一眼万山，继续回去刷人。
“万山！”冷雎看到二人离开才从牙缝中挤道，“你能不能稍微客气点儿。”
万山嘴一撇，道：“不想。”
江超鼻里一哼，回身随手把枪塞到了自己一个兵的手里，开始指挥他们列队体验发枪。
冷雎稍稍凑近了万山一点，靠近他的耳边小声问道：“你真把你们劳改所给炸了？”
万山偏着耳朵轻轻的笑了，“当然没有。”
“不过火灾是真的，”他过了一会又说道，“但我是救火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