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没睡好。这次不像以往,惊醒之后耗着耗着就又睡着了。
她的脑子里一直无限循环那些话,从左耳绕到右耳,从右耳绕到左耳,扰得她不得安宁,怎么都没办法冷静下来入睡。
顶着黑眼圈起床,整个人看着恹恹的。紫檬伺候的也小心,大家都静悄悄的尽量不吵到她。
在屋里呆着闷,床上滚来滚去也睡不着,索性抱着纸笔跑到了后花园的假山。
画了两张歇了笔,坐在秋千上,有两下没两下的荡着。
白桦走过来,背后还跟着个小尾巴——小余子。洛长平有些许诧异,站起来行礼,“余公公。”
“哟不敢当不敢当。”小余子退了两步躲到一边,笑容满面。“杂家今个儿来,是传旨的。”
他话音刚落,紫檬就要跪下。
小余子连忙拉了她一把,“圣上口谕,无需行大礼。备好东西,明日清晨会有马车来接您,一块去南巡。”
心里的猜测落实,洛长平福了福身子,“臣女接旨。”
小余子掏啊掏,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塞到紫檬手里。“这是圣上给您的,您记得看。杂家告退。”
白桦带他来的,同样送他走。
紫檬皱着眉,不情不愿的把信放到洛长平手边。
洛长平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拿起信直接就撕开,里面掉出来一张纸,上面就一行大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我。”
寡淡了一天的脸上才出现一点淡淡的笑容。
把信折好放回去,顺手就压在砚台下,趴在桌子上画啾啾。
直到傍晚时分,她终于画的有八分像。高兴的举起来,“紫檬你看,像吗?”
“像。”惊奇的看着那副画,要不是亲眼所见,她一定不相信这是自家郡主画的。“郡主画的真好看。”
“我也觉得好看。”满意的砸吧砸吧嘴,“呐,把这个花样和上次吩咐你的布料一起,送到秀坊,找最有经验的绣娘给我绣一条腰带。”
“诺。”
接了画退下去,示意站在旁边的白桦上前伺候。
白桦点头,满是自然的指挥着小丫鬟收走了笔墨纸砚,再摆上茶点,安静的侯在一旁。
洛长平缩在秋千上,腿上摆着话本,话本里夹着那封信。“你叫什么名字?”
被主子注意到,白桦一喜,“奴婢白桦。”
“白桦啊。挺好听的。”扫一眼她笔直的腰背和月白色长袍,“很适合你。”
“谢公主夸奖。”
不咸不淡的“嗯”一声,一会翻一下自己的话本子。
春风舒爽,也没人打扰,洛长平就坐在那看看书发发呆,一晃一下午。
用完晚膳,捏着鼻子在紫檬虎视眈眈的眼神下,硬灌下一碗安神汤。这药也不知道是啥做的,喝了倒还真有点昏昏欲睡。
洛长平没坐多久,就脱衣服上床,临睡前最后一个想法是:还是现代的安眠药好喝。
第二天她醒的很早。屋子里还是有些暗,只有三三两两的光洒进来,起伏不停的鸟叫声倒显得格外热闹。
洛长平抱着被子,躺尸一般的等到紫檬来敲门。
“郡主醒了?”
“是啊醒了。”撑起身子坐起来,上下左右转动酸痛的脖子,“穿那件鹅黄的吧。”
“好。”
换好衣服用好膳,洛长平带着紫檬和白桦在门口等。还有几个小厮,抬着两个箱子,都是昨天紫檬收拾好的。
很快马车就到了,冯葶婉从车帘里探出个头,朝她招手,“快来!”
洛长平莞尔一笑,提着裙子坐上马车。
侍卫有序搬运箱子放到车后,紫檬她们都有专门的下人车,不能跟着她。
依依不舍的和她分开,紫檬担心道:“我就在后面,公主有事喊我。”
“好啦都是熟人,有什么好担心的。”把她两手合拢握在一起,拍了拍她的手背,“去吧,放心不会有事的。”
目送她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洛长平才奔向马车,掀开帘子。
看到一本正经,坐在中间的赵苏语时,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失落。“你也在啊。”
“嗯。”
“皇帝陪着太后呢,不能到这来。”车上的樱桃红艳艳的,冯葶婉喜欢的不行。嘴里吃着一个,含糊不清的和她解释。
洛长平撇嘴坐到赵苏语旁边,“我又没问他。”
“得,是我多嘴。”冯葶婉白她一眼,又捻了个甜雪。
这是蜂蜜烙成的甜饼,入口即化。冯葶婉满意的闭上眼,享受这从嘴滑到心里的甜。
赵苏语往旁边挪挪给洛长平空出个更大点的位置,“没睡好?”
“啊,很明显吗?”
赵苏语指指她眼睛下方的青紫,“不算很严重,但你太白,所以一眼就能看见。”
洛长平伸手摸了摸自己眼下,耸耸肩,“没事,今天到了好好睡就行。”
掀开车帘子往外看,有人挑着扁担,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向目的地;有人收起木板,门窗打开还挂上了‘营业中’的牌子;有人拿着扫帚,一挥引起一片尘土。还有包子、馄饨、豆浆、豆腐脑等等混斥的香味。
用力做了个深呼吸,这样平凡又真实的一幕好像让她轻松了些。
从冯葶婉嘴下抢了两颗樱桃,挪到最右边空无一人的地方,躺了下去。
赵苏语扫了眼她被头发半掩的温柔侧脸,在车厢里翻半天才找到一件冯葶婉的外袍。将就一下盖在洛长平的身上。
被‘被子’包裹住的洛长平睫毛轻颤,最后归于平静。
冯葶婉和赵苏语都没想到的是,居然能听到洛长平的鼾声,尽管并没有很大声。
吞下嘴里的糕点拍拍手,掏掏耳朵,“我没听错吧?”
“没有吧。我也听见了。”
“啧啧啧,就应该把皇上拉来的呀。”冯葶婉弓着腰把她身上快要滑落的衣服往上扯扯,“看样子是真累。”
洛长平也没想到自己能睡着。原本就想躺着闭目养神,结果习惯马车颠簸之后,竟觉得挺舒服,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醒的时候已经在房间里。
屋子里暗沉沉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木兰花香。陌生的床帘让她恍惚半响,“紫檬?”
“在。”一直守着的紫檬推开门进来,“郡主醒了?”
“嗯。”睡久了身上很重,软塌塌地靠在床头,“这是哪儿?”
“奉市的城东客栈。这会已经是酉时三刻。”
接过白桦手上的温水放到旁边,浸湿帕子再拧干,递给洛长平,“皇后娘娘她们一起出去逛逛,您睡的熟,就没喊您。”
“好。”伸个大大的哈欠。“睡的也够久的。对了,谁把我送进客栈的?”
“那位送您进来的。”难得见紫檬不好意思,捏紧了洛长平没接的帕子,头埋在胸前,“他,给您抱进来的。”
“抱进来的!”洛长平一下就清醒,立马坐直,“他当众给我抱进来?”
“是。马车停下后皇后她们要喊您,那位过来了就让她们别吵你,直接把您从马车上抱到房间里。”
“……”不能说脏话不能说脏话,反复做几次深呼吸,“除了你们,其他人也都看见了?”
“都看见了。”想了想还是挑了重点的说,“大家脸色各异,但太后下车的时候,脸色是最难看的一个。”
“靠。”还是没忍住。这皇帝脑子有坑吧,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果然不能背后念叨人,说曹操曹操就到。
简崇逸推开门,看到一坐一站的主仆三人,“醒啦!”
紫檬拉着紫檬行礼,勾着手退出去,还带上了门。
洛长平翻了个白眼,转身把脸对向墙。
简崇逸莫名其妙,走过去捏捏她的手,“怎么啦?”
“怎么了你不知道吗?”把手甩开,“不是说好了当众不能做出亲昵的动作吗?”
“又不是贼,有啥见不得人的。而且我宠着你,为啥不能被人看见?”
见她鼓着脸,脸上满是不满。无奈地握住她缩回去的手,她挣扎他就用力抓着。
洛长平吃奶的劲都用上了,还是挣不开,用力瞪着他。
“紫檬说你这两天都没睡好。好不容易睡着,我不舍得吵醒你。”
语气里的温柔十分真切,洛长平气消了一半。“那你也不能就那么把我抱进来啊。这下好了,全世界都知道了。”
“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在担心苏淮生吗?”
“我……”洛长平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敲门。“谁?”
“我啊。”冯葶婉大咧咧的推开门进来,见到他们俩交握的手,挑眉抬手捂住眼睛。
只不过这指尖的缝隙,大的能露出她整张脸。“这来的不是时候啊。”
接收到她的眼神,洛长平触电一般,立马就把手缩回来。
简崇逸看到他们三眼神暗了暗。洛长平的手躲得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合拢手就抓了个寂寞。
十分不满地站起来,“我先走了。”也没听见她拦,简崇逸更气了。
走到苏淮生旁边用力撞他一下,大跨步两下就不见踪影。
苏淮生嘴角一抽,皇帝搞什么?三个人一块,总不至于只惩罚我打扰他的好事吧。
赵苏语手里拿着一盒卤肉,还散发着迷人的香味。搁在桌上,“可别怪我们,想着你没吃东西给你带的特产。”
“怎么可能怪你们。”洛长平掀开被子下床,“你要晚点来,估计我们已经吵起来了。”
“啧啧啧那小手握的,还吵起来。”冯葶婉摁着赵苏语坐下。
洛长平过去只剩下最中间的位置。坐进去,看起来倒像是被他们三给围住了。
苏淮生看到皇帝抱她时还诧异无比,不过赵苏语都解释的一清二楚,这会他就安静的听她们三女人聊天。
洛长平还十分忐忑呢,结果他到最后也没出声。也好,省得她尴尬。
“为了他抱你吵?”
赵苏语不愧是赵苏语,啥事都看的太明白。
洛长平拆开香味四溢的肉食包装,“说起来,你们怎么就不叫我啊。到了就应该把我喊起来啊,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我被弄走,太不讲义气了。”
“你好意思说,自己睡的多死自己一点都没感觉吗?”冯葶婉满脸无语,“喊了,快到的时候就在喊,结果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可能?我睡的有那么沉吗?”
求证的看向赵苏语,赵苏语点头,“而且在车上还打呼噜。”
“打,打呼噜?”洛长平感觉自己受到了重击,手里的肉突然就不香了。拍拍手拿帕子一擦,“我没起床,你们也没来过。就这样,再见。”
说完就往床上跑,“呲溜”一下缩进被子里,连头都裹得好好的半点都没露出来。
留下桌上的三个人面面相觑,忍不住笑出声。
南巡的第一天,以丢死人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