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第二天,从陆路换成了水路。
简崇逸不知道在生什么气,一直没理洛长平。
洛长平摸不着头脑,看他沉着脸也不敢去找他。
没了简崇逸,拉上苏淮生。四个人凑了一桌斗地主,一玩一下午。
完全没得到半点颜色的简崇逸更气了,气的胸口都疼。
在海上摇摇晃晃几日,总算是到了白清港。
洛长平眼里看来莫名其妙的冷战,对她并不是没有半点影响。至少不如表面上的爽快,这几日心里一直记挂着,吃都吃的不畅快。
在客栈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她就拉着赵苏语出门。
这种挨着海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海鲜。
洛长平散了一个荷包的钱,请了一大堆海边的住户,让她们帮忙,逮了很多的螃蟹之类的海味。
赵苏语看着面前一桶接一桶,爬来爬去的生物,退后两步头皮都在发麻。“洛长平,你不会是要把这些都丢到皇上那里泄愤吧?”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无语翻了个大白眼,“这些都是吃的,可好吃了。泄愤也太暴殄天物。”
“吃?吃这些扭曲的东西?”
“怎么扭曲了,你不觉得他很可爱吗?”
赵苏语摇头,又往后挪了挪。
洛长平注意到她微微发白的嘴唇,心下了然。恶意的勾唇,手伸到桶里抓了只螃蟹,一步步靠近她,“她多可爱啊,你这么说它,它会生气的。”
“不不不不,你别过来。”
“你看看,它真的很可爱。”
“你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赵苏语直接就往回跑。被不知名的石头绊了一下也不停,踉跄一下,稳住了身子继续跑,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洛长平也没打算追,站在原地哈哈大笑,难得看到一向冷静自持的赵苏语慌乱,她坏心思的想,一会要留一只收起来。
让人把东西送回客栈,紫檬已经打点好厨房。洛长平拉起袖子就是干,忙忙碌碌一下午,总算是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这一大桌豪华的海鲜盛宴,搁现代估计要上千。一边上菜一边感慨,太奢侈太奢侈。
人都是白桦喊来的,一个个去敲门叫。
洛长平站在旁边百无聊赖的等,陆陆续续的大家都到了,简崇逸是最后一个出现的。
坐在洛长平身边,洛长平正在和冯葶婉解释怎么吃螃蟹。
看到他头也没抬,把手边的盘子推过去。里面全是她剥好的螃蟹和虾。
简崇逸沉着的脸才有所缓和,拿了筷子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本来大家都对这顿吃的没有太大的期望。毕竟身骄肉贵的洛长平下厨,怎么想都期待不起来。
结果,这些看着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挺好吃。
冯葶婉手上剥着虾,眼睛盯着洛长平碗里的螃蟹,“我说你和皇帝还是像,就连做顿饭都十分难……不是很好看,但都很好吃。”
洛长平自然想起了那只鸡,转头看向简崇逸,话却是对冯葶婉说的,“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简崇逸总算是有了点笑意,吃东西的动作看着高贵优雅。
对比洛长平的狼吞虎咽,当真是好看得紧。她有点嫉妒,旁边的冯葶婉也吃的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就没那么不平衡了。
饭后,洛长平跟在简崇逸后面,一前一后的走在大街上。风凉凉的,吹得人身心舒畅。简崇逸慢了两步,等她到身边,自然的握住她的手。
洛长平勾唇,反握住他的。并肩一步步走着,洛长平不断的东张西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时不时停下来,挑喜欢的举到简崇逸面前献宝。
他也没有不耐烦,嘴角一直带着笑。
“你看,这个好不好看?”这是个蓝色的梳子,做成了鱼的手柄,还系着流苏。洛长平很喜欢这种风格,玩来玩去爱不释手。
简崇逸低头看了眼,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块银锭子,“买了。”
“我自己有钱。”摸了摸自己的荷包,空的。糟了,下午都给那些人,让她们帮忙了。
简崇逸挑眉看着她的动作,满脸戏谑。“那你自己付。”
“哎别。”抓住他要往回缩的,手心里躺着钱的手,“你付你付,我回去还给你。”
“呵。”轻飘飘的把钱丢到摊贩的手里,“你的钱不都是我的?还来还去不麻烦吗?”
洛长平沉默了,半响后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好心情突然一下就噔到了谷底。
简崇逸没意识到自己哪里说得不对,看她低头,以为她是盯着那把梳子。背着手走在旁边,替她挡开人。
“你们欺人太甚!”公鸭嗓的男声,一下子就吸引了洛长平的注意。
拉着简崇逸奋力往人堆里钻,没一会成功站到了吃瓜第一线。
“你个小屁孩怎么这么不懂事呢!”穿着宽大管事袍,挺着大肚子的男子站在台阶上。从旁边的小厮手里的盒子拿出一张纸,有点远洛长平看不太清楚。
半躺的男孩立马激动了,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抢。立马有人拦住他,把他往后拖。
“你把卖身契给我!”
“你可看清楚了,”眼神扫向周围的人,“这是你姐姐亲手签的卖身契。当初二两银子当来的,在我们府里吃吃喝喝这么久,还做了通房丫鬟,就二两银子你还想赎回去不成?”
“我给了你三两银子!你不能拿了我的银子就翻脸不认人,当初也是你说三两银子就够的。”
“文轩!”未见人倒是先听声。
管事的听到她的声音,用鼻子哼了一声,退到一边。旁边的小厮都拦着,不让她和那个男子靠的太近。
没多久就见走出来一女子,身着水蓝色的梅花纹纱袍,腰间一道白色的腰带松垮垮的系着,衬的那腰身摇曳,不堪一握。肤色雪白,不,是异于常人的苍白。就这么走了两步路,却也靠在旁边的小丫头身上,云白色的帕子捂着嘴,咳嗽不止。停下来时眼里就像含了泪,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怜惜不已。
“姐姐!姐姐我来带你回家,我们回家!”男子看到她瞬间激动起来,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
“不。”一阵剧烈的咳嗽,“我现在很好,老爷待我极好。我不想回去。”
“轰隆隆……”天边突然一道惊雷响过,连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闪电。
简崇逸把洛长平圈在怀里,“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再等会。”紧紧抓着他的袍子,“你说她是真心的吗?”
简崇逸对这个不感兴趣,真心还是假意,都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抬头看天色,暗沉沉的乌云席卷而来,迅速的盖过了原本白透的云朵,压的人心慌慌。
“姐姐,你说的是真心话吗?不我不信。那南……”
“当然。家里有什么好的,吃不饱穿不暖,还不如这府里。”不知为何女子拔高了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摆摆手,旁边的丫鬟便扶着她一步步往回走,“你赶紧回去吧,闹成这样真是丢脸!”
这话说得够伤人了。洛长平看着满脸茫然受伤的小男孩,摇头叹气。
管事的显然对这个结局很满意,轻蔑的四下扫了眼,“赶紧滚吧!关门。”
一大群小厮跟在他屁股后面入了府,大门慢慢关上。
那个小男孩失去了搀扶的人,颓然的滑到地上,盯着门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风吹得更猛烈了,他绑的十分随意的发髻,跟着左摇右摆,摇摇欲坠。
“啪。”雨点打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开了个头就下的越来越大,几乎是倾盆而出。简崇逸抿唇,大手一举挡在她头上,带着她往回走。
洛长平却突然挣开他温暖的怀抱,快步走到那个男孩面前。蹲下,递出一方帕子。
尽管是湿的也能擦一下他狼狈的被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样子,“稍微擦一下,回家去吧。”
简崇逸不满的皱眉,暗卫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伞递给他。
连忙撑开站到她身后,低头温声哄道:“这天变得快,赶紧回去吧。”
男孩子转了转眼珠,捏紧了手上的帕子,“谢谢姑娘。”
洛长平嘴角一勾,露出个和善的笑容。
还想说什么却被没耐心的简崇逸直接蹲下拉起来,“回去。”
“我知道,回去回去。”盯着他手上突然出现的油纸伞,“还有伞吗?”
“没有。”洛长平的语气差别不要太大。对着一个不认识的人那么温柔,对自己却这么不耐烦。
简崇逸黑了脸,瞟向男孩的眼神越来越危险。
好在那个男孩回了神,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不用了,谢谢姑娘。”
说完就往不知名的方向冲去,身形在空无一人的雨幕里看着格外娇小。
洛长平有些不放心,“我们跟过去看看吧。”
“这么大雨,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只是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费力的和简崇逸解释,“这个年纪是最容易冲动的时候。而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是你的子民啊。你怎么能无视可能存在的危险呢?”
“我让人跟过去。”简崇逸做了退步,“你跟我回去。裙角都湿了,你是一定要把自己弄伤寒才行吗?”
“有伞撑着呢,不会有事的。”伸出食指勾住他的尾指,“反正我们回去也是闲着,不如干点有意义的事。雨中漫步不也挺浪漫的嘛。”
满脸不赞同,简崇逸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咯吱”的声音。
两人同时看过去,是刚刚扶着那脆弱夫人的丫鬟,见到对峙的简崇逸他们好像很诧异,一扫而过就收敛了神色。
探头探脑四下都看了个遍,什么也没看见,放心的关门回去。
洛长平挑眉,“看吧,我就知道一定有隐情。”
“有隐情也不关你的事。”
继续争辩,“可是那个小男孩不知道啊,他肯定伤心死了。”
简崇逸没话说了,也没了耐心。伞往洛长平手里一塞,直接横抱起她往回走。
洛长平慌乱的抱住他的脖子,还要保证伞不能偏。“放我下去。”
“下去了继续和我闹。”冷静的陈述这个事实,“安分点!不然我手一松,你就得摔了。”
撇嘴,心里还隐隐有些担忧。不过在他有力的臂弯里听着雨声,洛长平放松地把头靠在他肩上,咬唇不让自己笑的太夸张。
感受到她的依赖,简崇逸双手更用力了些,让她更贴近自己。大步往回走,一步溅起一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