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温泊来的时候被嬷嬷引到正殿。听嬷嬷说,她还是如往日一样,无奈地摇摇头。
一路跟着进来的三个人,其中身量苗条,着一袭鹅黄色百褶如意月群的那位,开口道:“什么同往日一样?”
尚温泊并没有跟她们解释关于周晓敏的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嬷嬷得到他的暗示,撇开为什么他们坐在上位的好奇,恭敬的解释了周晓敏这一年的生活。
也实在是简单,没两句就说完了。
只是那鹅黄色衣服的女子似乎有些不堪忍受,倒退一步被旁边的男人半抱进怀里。
男人低声哄了她两句,问道:“她为什么突然信佛?”
“小姐不信佛。”嬷嬷继续回答道:“只是府里的书房里有这么一本佛经,是为了死去的人超度。小姐看了之后,每日都念这本书。”
皱眉,苏淮生脑子里瞬间划过很多人脸。
尚温泊摆摆手让嬷嬷下去,“你们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说你们有空一定得来一趟吧。”
“沉闷,这个词怎么会用来形容长平啊。”身着暗紫色苏绣月华锦衫的女子声音低沉,这会直接丢下面纱,“我要见她。”
尚温泊有些为难,“不是我不让,而是她有规矩,念经的时候谁都不能打扰。”
“她不会怪我的。”一脸自信,“带我去找她。”
尚温泊挑眉,看向旁边的女子,她点点头。
四个人就浩浩荡荡的走向偏房,嬷嬷正在门口候着呢。见他们来,也就半推半就的放他们进去。
门被缓缓推开,带来的光亮从一丝到满堂,照着地上被动作惊扰着四散的灰尘。
看见最中间跪着,裹着厚重的大氅,看起来都十分轻薄的那小小一坨,紫衣女子直接就扑了过去。
狠狠的抱住她,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骨头硌手。
洛长平被吓到,茫然恐惧的回头,只能看到她柔媚的侧脸。
这也足够了,她一眼就能认得出,“冯葶婉?”
“嗯。”
被她勒的生疼,洛长平空着的那只手拍拍她的肩,“好了先松开我吧,疼。”
冯葶婉依依不舍的再抱了一会,头蹭啊蹭,蹭啊蹭,总算是松开她。
扶着她站起来,洛长平转了身才看到后面的苏淮生和赵苏语。
快走两步给了赵苏语一个大大的拥抱,便手拉着手去了大厅。毕竟这个小佛堂,实在是太小。一窝蜂的围进来,更显得压抑。
全都落座,洛长平才开口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们来看看你。”回话的是苏淮生,这会大家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压根没有想象中久别重逢的喜气。
“怎么了这是,都沉着脸。跑这么远就是为了过来给我耍脸色看的?”佛珠还捏在手里,时不时转一下,“你们来,他知道吗?”
赵苏语摇头,“他病了很久,康复之后就给苏淮生放一段时间的假,我们就说大家一起出来玩,他同意了。过来也是偷偷过来的,旅店里还有我们的替身。”
“那就好。”
“什么好?哪里好?”冯葶婉苦着脸扯她,“你看看,袖子都空成这样了。你到底有没有吃饭?”
“吃了。”
“吃了,吃了是这样的吗?还骗人,嬷嬷说你一天两顿,顿顿只吃一口。”
“没有。我早上还喝了两口粥。”
“……”
大家都默了。冯葶婉摆摆手,“来人上膳食,我饿了。”
“诺。”看洛长平没有反对的意思,嬷嬷立马领命跑了,生怕她反悔。
尚温泊喝着茶,装似无意的提了句,“今晚有个游街会,后天是花灯节。”
冯葶婉来了劲,看向洛长平,“你不会不陪我去吧。”
“额。”洛长平本来是想拒绝的,被她打断的佛经,今晚熬夜也得念完的。
看出她脸上的不情愿,冯葶婉气笑了。松开她的胳膊坐到旁边的凳子上,“行啊洛长平,你真是好样的。”
“我没说不呢。”无奈的走过去,晃着她的手,“我们一起去好不好?不要生气嘛,生气老的快,长皱纹。”
“你才会长皱纹呢。”白了她一眼,“那行吧,勉勉强强原谅你。晚上我们先去看看什么游街会。”
“嗯好。”她说啥是啥。洛长平蹲在她手边安抚她暴躁的情绪,态度好的不要不要的。
她也没有真生气,就是想吓吓洛长平。被她哄的眉开眼笑,内心那点埋怨早就消失不见。
厨房的人手脚还挺快,麻溜的就准备了一桌饭。
洛长平是没有吃午饭的习惯的,这会在冯葶婉的威逼下,勉强喝了一碗汤,吃了些菜就放下筷子。
见她多少吃了些,冯葶婉勉勉强强算是满意。停下给她夹菜的动作,咬着筷子四下搜寻,眼神被那盘红光油亮的梅菜扣肉吸引。
稍微离她有点远。赵苏语夹起一块放在盘子里递给她,冯葶婉开心的端过来,“赵苏语就是好,比某些人好多了。”
无辜躺枪的洛长平无话可说。
盘子放到鼻前,那股子猪肉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原本她是最喜欢这种味道的,对于肉食动物来说这可太美好了。
可这会却突然觉得很难受,胃里翻江倒海。她没忍住,放下了盘子径直往外跑,靠着柱子吐起来。
她搞这么一出可吓坏了众人。洛长平连忙起身跟着她,替她轻抚后背。
赵苏语和苏淮生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同于寻常的神色。
尚温泊没多想,但也喊人去请大夫。毕竟不管冯葶婉私下里是什么样,她终究是皇后。但凡出了点差错,谁都担待不起。
陪着冯葶婉略微梳洗一番。不顾她的挣扎,洛长平硬是把她塞到自己的床上,命令她躺着。
没等多久大夫就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小书童,提着个小盒子。
放下帘子,手腕上铺上手帕,大夫坐在床边替她把脉。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不行,落针可闻。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这是喜脉啊。看这脉象已是三月有余,呕吐是正常的现象。”
“我怀孕了?”冯葶婉诧异的问出声。不信邪的直接扯走手上的帕子,“有帕子不准,你给我再看。我怎么可能会怀孕。”
大夫不满意她的态度,秉着负责任的态度再替她把一次脉,“夫人的脉象如走珠般圆滑,有力。确是喜脉没错了。”
尘埃落定。冯葶婉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太医不是说我体寒,很难怀孕吗?那避子汤停了之后,这都几年过去了,相安无事。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她的喃喃自语自然有大夫回应,“夫人的身体从脉象看,寒疾已经治愈很多。若是调养得当,怀孕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赵苏语心里的怀疑落实,不动声色地靠近洛长平。
没等她有什么动作,洛长平已经往旁边走去,“那我送大夫离开吧。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也希望大夫能说说。”
赵苏语张嘴,喊住她的话在舌尖上过了一遍就消失。没有半点声音。
手腕一紧,被冯葶婉拉过去,坐在床边,“我真的怀孕了吗?”
“真的真的怀孕了。”赵苏语安抚的拍她的手背,“既然如此,我们得早些回去。”
说到这冯葶婉皱了皱眉,“我还想多陪陪长平的。反正月份也不大,我小心点就是了。”
“那可不行。头几个月最是要小心的。”苏淮生看见大夫出去,才绕过屏风大踏步走进来,“我已经让尚温泊去联系马车,我们即刻返程。”
“这么着急吗?”冯葶婉不满道:“最起码今晚看了游街会再走吧。”
“游街会人多,摩肩擦踵,你一个孕妇怎么能去呢?”苏淮生沉着脸,“就这么决定了,赶紧回去吧。这可是皇子,要是出什么事,我们所有人陪葬都不够。”
他说的话确实重了些,但都是真理。冯葶婉撇嘴,低下头,盯着自己被被子盖住的肚子。
眼看着苏淮生镇住冯葶婉,赵苏语松开她的手,理理衣服追出去,去找洛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