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平送走大夫，并没有立马回去，而是坐到了后院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
这一片原本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她住进来之后，嫌弃看着太虚，让人装上秋千。
赵苏语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在嬷嬷的带领下才找到这里。悄悄的走到她背后，用力一推。。
“啊。”洛长平发出短暂又急促的呼叫，晃着脚，“她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被苏淮生一通说，总算乖点。我们决定马上就离开。”
“嗯，是要慎重些。”洛长平想起来，这是当今圣上第一个正出的孩子。
冯葶婉年幼时贪凉，不仅喜欢吃冰的，还老是拿冷水洗澡。年级稍大些就落了个体凉的毛病，这件事，入宫前皇帝就知道。
按照规矩，三年无所出，就有理由被休弃，更何况是重视子嗣的皇家。
只可惜皇帝蛮横，按下所有折子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太后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加上冯葶婉背后的娘家施压，此事尽管议论纷纷，倒也没影响到皇后的位置。
但宫里的酸言酸语自然是少不了的。这下，有孩子的冯葶婉，腰背就挺的更直了，应该再没人敢说什么。
说起来，这些八卦都是当初在宫里，青柠打听来给她解闷的。
洛长平是要为她高兴的。脚抵在地上稳住秋千，勉强挤出的笑容却在赵苏语平静的视线下垮掉。“我真恶心。”
赵苏语没接话，她继续道：“我对亲近之人的喜事，居然感觉不到开心。甚至，甚至心里还隐隐作痛。”
“你还没放下。”
“是啊。还没放下。”苦笑着摇头，片刻后又说道：“因为心底有期望，所以放不下。但是往后，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赵苏语再靠近些，握住她冰凉的手指，“长平，别太过勉强自己。”
“唔。”洛长平积压这么久的情绪，好像就在这句轻飘飘的劝慰里崩溃。
垂下头，任由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赵苏语轻叹，直接半抱住她，让她的头抵在自己的腰上，“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呜呜呜……”她就真的哭出来。双手握紧秋千索，在赵苏语温暖的怀抱里哭的像个孩子。
听着环绕在耳边的哭声，赵苏语拥住她的手用力，让她更靠近几分。
一口气哭个痛快。洛长平抽噎着，抬起袖子一把擦去满脸的眼泪，“怎么算的上是勉强呢。这是我本该做的啊。”松开她的手，拢紧自己身上的衣服，感觉有些冷呢。“我不会继续留在这了。”
“你要去哪？”
“去哪？好问题。”从秋千上蹦下来，红肿着眼睛，并不抬头，“去哪都行。只是可能，不再见了。”
赵苏语沉默片刻，问道：“也不打算给我们写信吗？”
“你们都会过的很好的，不是吗？你有苏淮生，她有皇帝有孩子，当然将来你也会有。”这个决定做出来，她感觉自己终于有笑的力气。“我也得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人不是吗？”
赵苏语不说话了。她心底是不愿意的，像洛长平这样的朋友，可能今后都遇不到。可惜这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她想要追求幸福和快乐，怎么能去阻止呢？
她看到我们，就会被拉回过去，忆起那些不愿想起的记忆，以及那个人。
知道她需要缓缓，不等待她的回复，洛长平慢吞吞的往外走，“我出去逛逛，晚些回来。你知道的，我不想送你们走。”
毕竟这一走，可能就是永别。
“……好。”低低的应完，赵苏语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
洛长平刚刚那种复杂的情绪，她总算是理解了半分。即希望她好，又觉得很难受。
来永州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出门。
这果然是座繁华的城市。没走多远，就能看到各种摆摊的，街上喊卖的小贩一个接一个，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用力做个深呼吸，努力平复掉酸涩的情绪。
正巧，她手边就有一个摊铺，摆卖各种面具。
洛长平一眼相中狐狸面具——总体是白的，尾部却飞扬着红色。戴在脸上，正好遮去狼狈的眼睛，只露个下巴和额头。
一路走一路看，大街上买的东西多又杂，还都很好看。
不远处铺位上，画着兔子的拨浪鼓闯进视线，洛长平顿了顿，掏钱买下它。
拿在手里一转一转，声音倒是洪亮，扰得她嫌吵，半分没觉得有趣。
“买糕点，好吃的青团、紫米糕咯。”
来了永州，洛长平最喜欢的，就是各种甜糯的糕点。听到这声音哪能忍得住，麻溜的凑过去，“大娘一样给我包一份。”
“好嘞，姑娘稍等会昂。咱家的糕点可好吃了。”
洛长平含笑点头，等着等着，感觉有视线黏在自己身上，本能的回头。
是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小丫头，梳着双丫髻，舔着糖人，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手。
转了转拨浪鼓，果然看到她的视线跟着晃。快走两步蹲到她面前，“送你。我年纪大了，不喜欢玩这些。”
“真的吗？”小丫头惊喜的抱着拨浪鼓，“谢谢姐姐。”
旁边买菜的妇人应该是注意到她们，一手抓着自己的孩子往背后塞，“小孩子不懂事，我把这钱给您。”
“不用了。她很可爱，我送给她的。”见妇人还要推脱，洛长平继续道：“我也就图个新鲜，留在手上也没用，家里也没孩子。”
妇人受了这份好心，连连道谢，拉着小朋友往回走。洛长平在原地看着，还能听到他们的交流。
“娘亲你听，好响。”
“这么喜欢啊？”妇人揉揉她的头，“下次喊娘亲给你买。陌生人不要随便搭话知道吗？”
“可是，那个姐姐很温柔，也很漂亮。”
“你这孩子，温柔漂亮顶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真好啊。以后，冯葶婉的孩子，也会是这样吗？落寞的垂下眼，可惜，我看不到。
“姑娘，姑娘？”
“哎。”洛长平回神。
糕点铺的大娘捧着包好的糕点，笑意盈盈，“给您包好了，好吃下次再来。”
“好嘞。”洛长平从她手里接过糕点，掏出钱递给她。
糕点浓重的香味，似有似无的飘进鼻腔，冲散了她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