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绝了嬷嬷送她出宫的好意,悄悄溜去了明春阁。
看到周才人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她匆忙上前,“给您请个太医吧。”
“咳咳咳,没事。”周才人抓住她的手,“他可还好?”
衔梅点头,看着周才人毫无血色的脸,大大的眼睛无神的陷在眼眶里。“我看,还是给您请个太医吧。”
“我说了,咳咳咳,无碍。咳咳咳,咳咳咳。”见她咳的厉害,衔梅替她顺着背,慢慢扶她靠在床头。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倒,没水。她眉头皱的紧紧的,“我安排的人呢?”
“被,咳咳咳,皇后娘娘找个,咳,名头打死了。”
忍下怒气,“我回头再偷偷安排人进来。现在我去给您请太医。”
“咳咳咳,咳咳咳。别,别去。”周才人一激动,咳得更厉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你过来。”
衔梅皱着眉头在床边坐下,周才人干枯扁瘦的手再次抓紧了她的手,“我怕是,时日不多了。你记着,你答应过我的,一定要照顾好君流。”
“皇上现在很器重他,将刑部的事都交给了他。这几年也安排了不少人在朝廷里,您放心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您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若是日后……”
周才人笑着打断她,“好好好,他好就好。衔梅啊,我,咳咳,对不起你。”
“您别这么说,都是我自愿的。先躺下,我去给您烧点水,请个太医来看看。”
周才人还是死死抓着她的手,“我没事,咳咳咳。”另外一只手从被子里摸出来一个盒子,塞给衔梅,“我啊,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事。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君流。这同姓之间的杀戮,大多时候那一身相同的血都是白流的,比宿敌更甚。我真害怕,他会不小心,中了别人的圈套,出什么事。你一定,要替我照看好他,一定要。咳咳咳,咳咳咳。”
衔梅轻拍她的背,递了个帕子给她。
“额娘!”突然感觉被一阵大力拉扯,衔梅身形不稳,扶住了旁边的桌子才没倒下。
看到谢君流,周才人激动的想说什么,却咳的更加厉害。等她咳完,拿开帕子,谢君流就看见上面的血渍,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周才人连忙将帕子揉进手心,“你怎么来了?怎么瘦了好多?”
谢君流皱眉,看向旁边的衔梅。突然大步走向她,掐着她的脖子。“你对我额娘做了什么?”
衔梅从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有点愣神,一直没反应过来。多久了,我没靠的这么近,看过你。
“咳咳,不要,君流。”看见衔梅脸色慢慢变青紫,周才人激动的去抓谢君流,却从床上摔了下去。
眼见周才人摔在地上,谢君流连忙将衔梅一甩,跑去抱起周才人。衔梅腰部撞到桌角,疼的她差点蜷缩到一起。大口大口的呼吸,看到谢君流抱着周才人就往外跑,她也顾不得其他的,连忙上前拉住他,“不可以。你现在带她出去,皇后娘娘那边怎么解释?”
“闪开。”谢君流语气很冲,看她的眼神冒着火。
“不可以。”衔梅呼吸不平,胸口起伏很大。却还是张开双手挡在他面前,无畏的盯着他的眼睛。
“君流,我没事,我没事。你切不可冲动啊,乖。把娘放回去,听话。”
谢君流不说话,和衔梅对峙着。
周才人开始奋力挣扎,“谢君流,你要是还认我这个母亲,就把我放回去。”
谢君流抿唇,差点没抱稳她。将周才人放回了床上。衔梅这才扶着腰靠在了门上。
周才人扯着谢君流的袖子,“换季呢这会,我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得了风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经让丫鬟去太医院给我拿药了。你不用担心,喝了药就好了。”
看她明显已经瘦到脱形的脸,谢君流皱着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脑门上就差贴着两字“撒谎”。
“真的,你连娘都不信了吗?刚刚衔梅来的时候,那丫鬟才刚刚走。对吧,衔梅?”
衔梅点点头,对上谢君流防备和厌恶的目光,心下一凉。
“晚点我再来看您。您先好好睡一觉。”替周才人盖好被子,他拽着衔梅去了院子。看到院子里的玫瑰花都已经枯萎,谢君流身上的阴郁气息更重了。“皇嫂不在青楼,跑这来干什么?”
这是第二次听见他喊自己皇嫂,衔梅嘴里阵阵发苦。“五皇子就是这么对待皇嫂的?受教。”对上他锐利的目光,衔梅只觉得心下绞痛,一遍遍在心里喊着,谢哥哥,谢哥哥。
“如果让我知道,你对我娘动了什么手脚,别怪我不客气。久锦楼的招牌,呵。”
将刚刚周才人递给自己的盒子拿出来,“五皇子平素那么精明,倒是个会冲动的。我的手何时能伸到宫里了?更何况,对付一个才人,于我有什么好处?”
望着那个盒子眯了眯眼,“谁知道呢?毕竟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在青楼对你有什么好处。”
衔梅一噎,咬牙。“五皇子好口才,我争不过你。今天真的只是路过而已。周才人房间里的香料,可是好闻的紧呢,我这个人一向喜欢香料,就顺着气味过来了。”
她话里似有所指,谢君流心下一沉,接过她手上的盒子。
见他接了衔梅松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脖子,“你倒是是非不分,上来就杀人。刚刚那样,像极了疯子。”
谢君流皱眉,不说话。衔梅勾着笑,靠近他,“不过,五皇子倒是真的如传说的那般,丰姿俊逸。”
谢君流后退两步,“你最好是路过而已。”语罢转身就走。
衔梅站在原地,勾唇笑了笑,谢哥哥,我的谢哥哥。一阵风吹过,她缩了缩脖子,掏出手帕系在脖子上,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走到冷宫口正巧碰到一群捧着食物衣服的宫女,拿出河清王妃的牌子,随手一指。“本宫不慎在宫中迷路。你,带我出宫。”小宫女惶恐的连连称是。乘她不注意,衔梅回头看了明春阁一眼,眼神复杂。
五、
“白栀,你将这个帕子拿去给姜大夫,让他看看。”语罢才想起来,白栀被她留在宫里了。
红桃上前接过她手上的帕子,“是。”
合欢拿了房里的膏药,扶着她坐下,“王妃这是去哪了?怎么弄成这样?”
“嘶,轻点。”衔梅疼的五官都皱到一起了,却还咧着嘴笑。“去了宫里。今日,我见到谢哥哥了。”
“真的?”合欢也笑了,“那您可高兴了。”
山竹冷着脸端进来一盆热水,“您这伤,怕就是他弄的吧。”
衔梅还是笑,“山竹真聪明。”
“活该被疼死。”
合欢也皱了眉,“我说呢,您武功也不差。也就只有他,能让您心甘情愿的被打。”
衔梅轻哼了一声,“都说打是亲骂是爱的,我开心。”
“那还是让他打死您吧。证明他有多爱你。”
“山竹,原来你这么狠毒的。”衔梅嚷嚷着,“合欢,把她丢出去,我不想看到她了。”
“呵,弄的像我想看到你一样。”山竹递过来一张纸,“边关那边,屠将军已经部署好了。屠少将他们会秘密回京。十三皇子拿着兵符,秘密集合的军队全都在城外的山里,占了一个村子伪装成村民。”
“我也正想说呢,”合欢替衔梅涂好药,“今日十三皇子带着傅大人他们去了久锦楼,一直闹着要听您唱曲,安抚了好长时间才歇停。晚间傅大人传信说,十三皇子秘密培养了好多亲卫,还在暗中购买兵器,恐会造反。他还保证说日后会给傅大人封官进爵,要傅大人替他拿到礼部的支出明细。”
“呵。”看完手上的信,拿到烛台上看着火苗一点点吞噬它,“封官进爵,他还真敢说。去,让傅大人给他拿。”
“可是给那本备用的?”
“不,”衔梅手托着下巴,笑容明媚。“让傅大人把现在的账本给他。在最近太医院的进出的明细上,多加点量。”
“是。”合欢拿着药准备出去,却又被衔梅叫住,“把药留下。刚刚陪贵妃娘娘跪的,膝盖有些疼。”
“可要我帮您涂?”
“不用,赶紧去吧。”衔梅将药收起来,坐到铜镜前卸下钗环。瞟了一眼还立在一旁的山竹,“还有事?”
“前两日我在怀平酒楼,看到傅大人同傅管家吃饭。”
“哦。”衔梅没什么表情,“你不用担心。他们二人,也早该一起吃吃饭了。”
“白栀,是因为傅管家的关系被留在了宫中吧?”
衔梅笑,“还真没夸错你。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讨喜,就这脑子还有点用。幸好你是我家的,不然……”
山竹拿了药走向她,“你伤的不是脚。到底是哪里伤了,我给你上药。”
衔梅耸耸肩,脱了外衣,腰部,显然一大块青肿,触目惊心。山竹伸手碰了碰,“我觉得,需要叫姜大夫来看看。”
衔梅挑眉,“哪有那么金贵?当初练武,身上的伤可比现在严重多了。”
“练武不会让你伤到腰椎,这得是多大仇。”
衔梅慢慢爬到床上,“我说不要,你退下吧。”
山竹无奈叹了口气,将药先放置在一旁。拧干热水里的手帕,仔细擦了伤处,然后开始熟练的上药。“傅大人和富华贵妃,可是兄妹。”
“呵呵,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兄妹。就算是,又如何?他二人情投意合,都能瞒着皇上弄出个傅管家。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了,还会在意这些吗?”
“所以呢?终究是见不得光的。衔梅,你和他,没可能了的。何必呢?”
沉默。一室寂静。等到山竹上好药,收拾好东西,走到房门口了才听到衔梅的声音。很轻很轻,“我只是想,守护他啊。像他以前,守护我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