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申如鹤也很无奈,天音馆这种地方好进不好出,从来只听有人去天音馆偷东西,但从来没见过谁偷完东西从天音馆活着出来的。
云鸾比他更无奈:“那你只能试试最后一种方法了……”
申如鹤感觉不妙:“什么方法?”
云鸾道:“找拥有一个比水更寒的灵根的双修。”
申如鹤哑然,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云鸾继续道:“比水更寒的有很多分支,你的前景还很乐观。”
“多谢。”申如鹤不动声色道,“我还是觉得邀月前辈的方法比较正常。”
云鸾自尊心受到了打击:“为什么?我说你长得又不丑,找一个双修的有那么难么?”
申如鹤沉吟片刻:“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比水更寒的无疑就是冰,那个擅长用冰的部落已经绝后了,现在我要寻找的正是擅长用冰的那个部落的唯一一个后人。”
“那不是正好么?”
申如鹤很想一巴掌把云鸾拍到一边,但奈何他碰不到云鸾,只得耐着性子道:“这个人已经死了,极有可能化成厉鬼,我可没有这种兴趣。”
云鸾不敢置信道:“你怕鬼?”
“并非如此,此人比家师还要长一辈。”
云鸾:“……”
好一会儿,他才小心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修真界也不讲究这些,师徒啊,父子什么的,人活得长嘛,这些也就不计较了。”
申如鹤心平气和道:“虽然是这么说,但我觉得这些是需要站在情感前提的,我与她素昧平生,谈何双修?”
云鸾马上道:“那你觉得你要双修有什么条件呢?”
申如鹤想了想,道:“首先应该有情感基础吧,这是关键,其余便无所谓了。”
云鸾道:“要是你的条件这么简单,这人就近在眼前啊!”
近在眼前?申如鹤隐隐有种中计的感觉:“你说的这个人……”他斟酌着词句,道,“不会是史公子吧?”
云鸾坦诚道:“就是他啊,你又没说双修对象是男是女。”
申如鹤:“……”
云鸾继续道:“他天生变异灵根,暂且归入水类,其实是霜。霜雪冰同源,不然你以为他怎么能操纵冰雪?”
申如鹤干咳一声:“打住打住,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虽然说我并不反感他,但是这种事还是得从长计较,从长计较……”
云鸾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痴儿竟未悟也。”
旋即,他似乎有些不高兴道:“下面的事就交给你了。还有一件事,我只能进行一次附身,以后要是再遇上什么危险,你可就别指望我了。”
说着,一只凤凰缓缓降落在他面前,凤凰翅膀一扇,径自将他弹了出去。
云鸾注视着那道被他踢出去的红色身影,微微一笑,摇身一变,化身成一个明艳的少女,笑容纵柔情千种,但自有清刚英气:“如鹤,你可别让我失望哦。”
……
轰然一声,血藤阵破。
一道暗红的身影直坠而下,史兼清顾不及邀月,连忙纵身一跃,手臂一张,紧紧揽住了那道身影。
以往灼热如烈火一样的身躯此时却是冰冷的,口鼻之间毫无气息,史兼清颤抖地把手伸向他的胸口。
安安静静,没有心跳。
史兼清呆呆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傻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他难道真的……
史兼清抬手,指间白光一闪,点向自己的前额。
他一定是做梦,一定是!
梦醒了,申如鹤正在他榻旁俯看着他,一双浅淡的眸子笑意微微,轻唤着“史公子”。
一定会的!
白光消弭,史兼清登时觉得一盆冰水当头淋下,从头寒到脚底。
可眼前的梦境并没有消失,反而比现实更加真实。
他的额上金光淡淡,所到之处将黑暗一扫而空,那时申如鹤最后留给他的光明符咒。
符咒还在,申如鹤还活着!一定的!
史兼清颤抖地把手伸向申如鹤的脸,他的脸如细瓷般光滑,微微沾染的血迹,像极了白瓷上点的朱砂。
细瓷是光滑的,也是冰冷的。
“如鹤!”史兼清紧紧把申如鹤揽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将其焐热。
可无济于事。
“如鹤,你……”史兼清指尖划过申如鹤的脸,缓缓的,似乎申如鹤只是在熟睡,他唯恐自己的动作惊动了他。
邀月骗得了申如鹤,当然也骗得了他。
史兼清目光如电,回首看向邀月所在之处,却发现邀月随清浅鸿飞冥冥,血河中的藤蔓也消失了,没留下一点枝叶。
邀月所说之言,从来半真半假,先给他希望,最后是堕入无边的绝望中,从此万劫不复。
“如鹤,我也被骗了,你说我是不是傻子?明明知道会被骗,还是轻信了……要是我早一步发现……早点救你出来……”
“我错了,我来晚了……如鹤……阿鸾……你……我终究是对你不住……”
申如鹤阖着眼,清寒的面容依旧,薄薄的唇上毫无血色,虽然一身艳丽的红衣,但仿佛深秋的枫林,肃杀萧瑟。
“我不能失去你了,凌寒不能失去云鸾,不管你是阿鸾……还是如鹤……”史兼清附在申如鹤耳边,就像他还能听见自己的话一样,声音低低的,仿佛夜风的哀鸣,“如鹤,你在听么?”
没有回答,不过史兼清像是得到了什么允诺一样,声音骤然放轻松了:“你不回答,我就当你在听了。前些日子我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突然就不认识你们了,不过我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心境中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你记得么?”
虽然申如鹤毫无反应,但史兼清的声音越来越兴奋:“你一定记得对不对?你也知道了,你一定知道的,你的洞察力无人能比,肯定知道我的心对不对?我知道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
申如鹤侧着脸,如烟如黛的睫羽垂下,掩住了漂亮的凤眸,脸上再也没有痛苦的神情,而是平静的,如暗夜无风的湖面。
也好,他不用再受折磨了。
“如鹤,等我……我做完事后……就来陪你……”
他因兴奋而变得语无伦次,神情近乎痴狂,紧紧地搂住申如鹤,悄悄垂下头,啄了一下他的耳垂,轻描淡写,仿佛蜻蜓点水。
殊不知蜻蜓点水也会引起巨浪滔天。
他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神志一般,沉湎于刚才那一冲动而带来的快感。鬼使神差的,他俯下身子,不可抑止地碰上了他的脸颊。
不过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似乎只有短短一瞬,他就清醒过来。
史兼清脸色发白,竭力掐了自己一把,指甲深入肉里,鲜血溢满指缝,但他没有感到一丝痛楚。
他不该这么做的,申如鹤并不愿意这样。
申如鹤待他,从来如和风细雨,从来与别人没什么两样。
并没有因他的无理取闹而疏远多少。
也没有因他的热忱向往而亲近一毫。
从来都是以礼相待,紧循礼数,申如鹤本来就是这种人,温文尔雅,喜怒不形于色,这些评价对他很重要。
他深深看了一眼怀中人,珍重地将他抱起,仿佛怀中的是一根脆弱的羽毛。
法阵消失,邀月的禁制已经解除。他放出灵识,搜索着这个山穴。
邀月带着清浅,行动不便,再加上山穴崎岖难行,她们并没跑太远。
史兼清心念一动,玲珑骰间血光一闪,霎时间从祭坛旁消失了。
……
回到镇甸上的程泠惊魂不定地看着手中的玉令,这块玉令与平常不同。
往常的南阳峰玉令莹白剔透,在光下流转着淡淡的霞光,一旦有人传讯就会散发柔和的银光;而现在这块玉令从上至下都溢满了刺目的红光。
红光,血光,血光之灾。
程泠不安地看了看江晞,犹豫了好一会儿,又盯着玉令看了半天,道:“江晞,你还活着吧?”
江晞一听她这么问,困惑地道:“泠儿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是我把你带出来的,你总不能这么盼着我出事吧?”
程泠三步并作两步蹿到江晞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江晞,见他面色红润,气色极佳,至少看上去毫无不妥,眉宇间不由得露出一抹迷惑的神情,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令。
玉令中血光流转,比刚才更强盛了几分。
江晞没事,那玉令怎么会这般反常?
不会是……
程泠眸光惊悸,本身就毫无血色的脸一下子变得青白了。
“江晞,你把你的玉令拿出来!”程泠声音惊变,“快!”
江晞更困惑了,他在怀中摸索了半天,才摸出一块脏兮兮的片状物,虽然表面尽是灰尘泥垢,但依稀能从缝隙中看见玉令闪烁着红光。
“艹?怎么搞的?”江晞拿袖子擦了擦玉令表面,神情没比程泠强到哪去。
两块玉令闪烁着一模一样的血光,相呼相应。
“大师兄出事了!”
两人同时惊呼道,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这时候江晞来不及对程泠说“我们两个有多默契”,他飞身冲到暗香身边:“前辈,我……”他口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直接把玉令递到了暗香眼前。
暗香一看血红的玉令,马上明白了:“如鹤出事了?”
江晞连连点头:“前辈,让我过去吧。”
出乎他的意料,暗香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请示:“不,你不能去。”
“为什么?”
暗香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连如鹤与兼清都对付不了的东西,你过去不就是送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