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生一大早就被这人从屋子里拽了出来，别说吃饭了就是连口水都没有喝，所谓民以食为天，他暂时将找林海升一事抛到了脑后。
二人并肩走在街上，商贩们都支起了小摊，早餐铺子蒸汽腾腾，隔着老远就闻到了刚出炉的小笼包的味道，路垚舔了舔嘴唇，巴巴的看着他，“我们吃什么？”
正巧路边的小贩听见了他这句话，立马开始卖力的跟他推销自己家的吃食。
乔楚生想也没想，直接拉了个凳子，坐了下来。使用了很长时间的桌面泛着油光，他利索的冲在里面忙活的老板吆喝了一声，“老板，两碗面。”
这家的摊位是整条街客人最多的几间之一，想来再怎么样味道也不会太差。
“好嘞！”隔着蒸腾的烟雾，里面紧跟着就出来了一句高声的应答。
路垚看着油光发亮的板凳犹豫了一下，从兜里掏出手帕仔细擦干净才坐下，“你就请我吃这个？”
“不然呢。”他拿着筷子敲了一下他的头，“这案子破不了我丢了饭碗，别说是面了，就是泥巴你都吃不到了。”
路垚不满的捂着被敲过的地方，反驳道：“我都说了小爷分分钟能给你破了。”
店里这会儿人不算太多，老板手脚又麻利，不一会儿两碗拉面就端了上来。
乳白色的高汤上面飘着点油心，拉面上撒着了 一把细细的葱花，绿白相见，令人食欲大增。
乔楚生从小过的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饿的时候哪里还讲究什么。
快速把面搅拌了两下，吹了吹热气，直接塞进了嘴里。
“你注意点！”路垚又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皱起眉头厉声喝道。
这不吼还好，一吼乔楚生一根面条直接就卡在了嗓子里，险些背过去。
“怎么回事你，路三土。”他连连咳嗽好几声，拍着胸口顺气，没闹明白这又是在闹哪一出。
路垚突然就委屈了起来，“这可是我在英国定制的面料，找知名的法国设计师专门做的，你知不知道花了我多少钱，我自己上大学的时候都没舍得穿过几次！”
刚刚还是个小媳妇模样的人瞪起了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因为气势强了起来连音调都提高了几度，“乔楚生，你竟然敢这样对它！”
路垚愤愤的瞪着对面的人，似乎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明明是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乔楚生倒是莫名其妙就想起了被人始乱终弃的单纯少女。
但为了不让气氛被破坏，他还是强忍住了笑意，绷住脸低头一看，右手的袖子印着明晃晃的一团油渍。
显然是刚刚坐下时，不小心蹭到了没擦干净的桌面。
不过……
看着面前气的都快跳脚的路垚，乔楚生想到了刚刚他说的那句话，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怪不得他穿着衣服的时候觉得有点小了，原来是路垚大学时候的衣服。
所谓打蛇打七寸，乔楚生已经完全摸清楚了这人的习性脾气。
他从身上拿出手帕擦了擦那团油渍，虽然没有擦掉但也比刚才看着顺眼多了，他对这成效觉得甚为满意，“结了案子，衣服的钱一起来找我领。”
果然，这话一说出来，路垚就不说话了。
再一抬起头，他已经低着头在老老实实的吃面了。
路垚舔了舔嘴角的葱花，喃喃道：“还挺好吃的。”
真是个小财迷，乔楚生暗暗心想。
两人吃完面准备离开，街边突然起了一阵喧哗。
“神经病啊！”一个尖锐的女声在街道中心响起，话里含着满满的怒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口中的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怎么回事？”路垚没忍住好奇的跟着凑了过去。
只见那喧哗的正中心，此时正纠缠着三个人。
一个是穿着旗袍，脸上堆满了厚厚的脂粉的女人，刚刚的尖叫声便是她发出来的。
旁白站着的是个高大威猛，满脸横肉的男人，胳膊上布满了纹身，一看便不是什么善茬。
但是这阵喧闹的起因却来自另一件事——女人的裙摆却被人拽住了。
拽着他衣服的那人是个醉汉，在地上歪七横八的躺着，穿的倒是人模人样。
偏偏嘴里喃喃着谁也听不懂的的话，一看就是喝了不少酒，隔了老远路垚都能味道那人身上冲天的酒味。
“贱女人，别跑！”那醉汉又一使劲，差点要把女人的衣服撕开了。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男人越发暴躁，毫不留情的又连连在那醉汉身上踢了几脚，“我他妈说话你听不懂是不是！”
那醉汉也不知道是什么铜墙铁壁，身上的痕迹显然之前就被打的不清，就算这会儿又连挨了几脚，也只是小小的闷哼一声，还是不肯将手松开。
男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脾气。
本来是昨天做了笔划算的买卖，心情正好便找了舞厅新来的舞女一起吃饭，谁知道莫名其妙遇到了这醉汉，不由分手的就去拉那舞女的衣服。
明明是该自己享用的女人，反倒让这小子占了便宜。
男人哪里还忍得住，直接照着江湖规矩办事。
拽着那人的手按在地上，从怀里摸出一把刀，“你要是再不松开，我给你手剁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却没人上前去阻止、
路垚看的着急，围观的人也同样如此，都争相上前想看个热闹，结结实实的把他堵在了外面。
“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准备持刀行凶啊。”
说话的人语气散漫，但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
路垚好不容易挤到了最里面，一眼就看到了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握住了男人拿刀的手腕。
弯曲的骨节微微泛白，手背上的青筋绷起。
明眼人都能看出男人的力气不小，但乔楚生却一脸轻松。
他看着二人的较量摸了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句。
对面一个眼神扫过来，路垚收到信号，立马冲上前开始替乔楚生自我介绍，“这位是巡捕房的乔探长，这人也就是喝醉了扰乱公共秩序，不至于要少掉一只手吧。而且你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殴打着他，怎么说我们巡捕房也不能坐视不管啊。不如你看这样，我们把这人带回去关起来，给个教训。您呢也可以跟这位美女继续约会，这不是您好我好大家好吗。”
路垚话说的好听，任谁也跳不出毛病，更何况乔探长的名头谁人不知。
就算是当下心中不满，男人也得罪不起这位爷。
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哪能不给乔探长面子啊。”松了自己手上的力道，男人把刀收回来重新放回了身上。
趁着这个功夫路垚赶紧把醉汉拽着女子旗袍给手给拉开。
男人胳膊往女人身上一勾，搭着她的肩膀，“我们走。”
看着两人的背影路垚松了一口气，蹲下身打量着地上躺的那个人，“不愧是巡捕房的探长啊，管得还挺宽，就个醉汉罢了。”
乔楚生揉了揉手腕，“好赖是个探长，不能让人看了笑话不是。”
但分尸案迫在眉睫，路垚能为了吃饭暂时把案子抛在脑后不代表他就能够为了大街上的一个撒酒疯的醉汉耽误时间。
醉汉之后要怎么样，会不会有危险都不归他管的事。
喧哗结束，围观的人也慢慢散了。
老妇人们没有营生，平日就靠跟同样的人们一起唠唠家常增加生活的乐趣。
这会儿出门买菜又碰到了新鲜事，怎么少的了说上一嘴，“哎呦，这方家可真是造孽啊，少夫人发生了这样的事，二少爷还能每天喝的烂醉，造孽啊造孽。”
这话刚好落到了路垚的耳朵里。
他一个机灵，赶紧跑回刚刚的地方，一巴掌拍在那人的脸上，“喂，醒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