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子棠是被一个轻柔的女声唤醒的,身上仿佛还残留着烈火灼烧肌肤、生不如死的痛感,他紧紧地拧起了眉:我活了下来?连天大火,自周侧烧起,侵入一楼,一直弥漫到自己所居住的三楼,怎么可能活了下来?
“侯爷可是又梦魇了?”那道女声又问。
轻轻摇了摇昏沉的脑袋,荆子棠想:那种情形,全身都被烧伤,我绝不可能活下来。
可现在我又到底在哪里?
他慢慢地睁开眼,顿时一个激灵。
入眼的是丝绸制的轻纱幔帐,床脚还悬挂着精巧的银制小球,隐约间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绕于鼻尖。
荆子棠愣了愣,又转头去看一直在身边发出声音的女子,却见那女子一袭淡青长裙,以银色长簪挽发,端的一派古色古香。
难道我在临死前还做了一个梦?
荆子棠默默将手指嵌入掌心。
嘶~真疼!
“你是谁?”荆子棠直接问道。
女子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奴……奴婢月聆啊,侯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话间,那女子的手便覆上了荆子棠的额头。
月聆?!再往后那女子到底说了什么,荆子棠已经听不进去了,月聆这名字不是……
身为总裁的荆子棠最近百忙之中看完了一本小说,小说名叫《疏狂》,至于为何偷闲的去看它,是因为这本书的反派名字和他一样——荆珞,字子棠,荆子棠。
《疏狂》中的荆子棠是男主段清寒的义兄,但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衣冠禽兽,收留男主的缘故,也是震惊于男主的美貌,想……睡他。
而这月聆正是原书中荆子棠的贴身侍女。
荆子棠一瞬间凌乱,欲哭无泪。抓着被子沉默了一上午,而后光着脚去外面走了一圈,终于认命地承认了自己穿越的事实。想来自己前世的身体也已经被火烧成灰烬了,回不去了。
可穿书就穿书,怎么还偏偏还穿成了一个人渣反派?就是穿成一个路人甲、路人乙也可以呀。
这原书中的荆珞可是最后会被男主段清寒挖掉膝盖,挑断手筋,扔进军营里被那啥而死的!
被折磨而死就算了,自己一个直男如果也要遭受这些未免也太悲惨了吧。
荆子棠苦哈哈地问聆月:“段清寒还在府上吗?”
月聆一直跟在荆子棠身后,跟着他在府内乱跑,自家侯爷从前也有过不认人的时候,所以月聆只当他旧病复发。
乍一听见荆子棠说话,有些反应不过来,疑惑问:“段清寒是何人?”
竟然会不认识段清寒?荆子棠这倒是奇怪,这月聆可是因为荆子棠的缘故,对段清寒可是极为上心呢。
或者那么好?我竟然穿到了荆子棠还不认识段清寒的时候?
脑中百转千回,良久,荆子棠从自己现在还没有遇见段清寒的美好幻想中清醒过来,才记起,段清寒现在还不叫段清寒,叫段晏。
他补道:“我是说段晏。”
说不认识!说还在府上!
原著中段清寒就是离开荆子棠身边后才开启自己的飞驰人生的。
飞驰过后,君临天下,又回过头来收拾荆子棠这个渣渣。
“段晏?”月聆疑惑于自家侯爷一大早上的异常,稍稍迟疑了一下。
“嗯!”荆子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倒是快说啊,事关人命啊!
在荆子棠的殷切目光下,月聆回道:“那小子,竟然不识好歹地反抗王爷,还差点伤着王爷!”
月聆愤恨地撇了撇嘴,继续道:“奴婢着人将他打了一顿,叫他知趣点,被侯爷看上是他的福气,那知他那么不经打,昏迷后被奴婢扔进了柴房。”
荆子棠:“……”
荆子棠:“……”
荆子棠:“……”
姐姐呀,要死了!怎么那么自觉呢?荆子棠要哭出来了,那可是顶着巨大光环的男主啊,冷情冷性,睚眦必报的!
荆子棠泄了气,伸出手无奈的扶额,恨不得当场去世再重新穿一次越!
原著中段清寒被父母丢弃,而后对他尚可的养父母死于非命,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荆子棠外表嫡仙一般的人儿出现在他面前,对他伸手,温言道:“我会收养你,继续照顾你。”
小小的段清寒怔怔地盯着他,慢慢地伸出了手,将自己交了出去。于是,上天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没有最绝望,只有更绝望。
荆子棠这人渣在某些时候是真的温柔,言笑晏晏地哄骗段清寒与他上床。
可大多时候荆子棠总是笑容温柔地折磨着他。毫无缘故地辱骂他、将他砸的头破血流、将没有穿衣服的他从床上扔到院子里,供那些奴仆讽刺奚落……
在荆子棠身边的那段时间,段清寒受尽羞辱折磨,也间接导致他后来变的喜怒无常、嗜血嗜杀。
即便在结局时候君临天下,娇妻美妾,心里却依旧像个无底深渊,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荆子棠有一个圆满的童年,家境殷实,父母恩爱,哥哥宠溺,学了自己喜欢的音乐。所以即使后来父兄横死,自己被迫放弃所学,接手残破不堪的家业时,也能在悲伤之下,重新整理好自己。
他不太能理解后来段清寒内心的空虚,但却又莫名地觉得悲哀。
“侯爷,您可是心疼那段晏?”月聆小心翼翼地询问。
荆子棠嗤之以鼻:牛逼哄哄的男主大大有什么好心疼的,我是在心疼自己的膝盖!
月聆见荆子棠不出声,以为自己猜中了,立刻“扑通”一声跪在荆子棠的床前:“侯爷恕罪,都怪月聆自作主张。”
荆子棠听见那重重的膝盖落地声,眉心一跳,自己膝盖好像更疼了!
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荆子棠道:“不赖你,快起来吧。”
“谢侯爷。”月聆重新站起来后,偷偷瞅了一眼自家侯爷的脸色,斟酌道:“侯爷不必太过苦恼,段晏刚来侯府不过七日,许是还不太适应,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荆子棠拧着眉,点了点头。
点完头才发觉不对,刚来七日?原著中段清寒可是会在荆子棠身边待三年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将男主心中自己的形象改观一下?
意味着顺便还可以把段清寒教成一个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五好青年?
意味着自己可以改变原来的剧情走向,抱紧男主大腿,快快乐乐的做米虫?
荆子棠感激涕零: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古人诚不欺我!
活了三十年,连个恋爱都没谈过的荆子棠,在这一刻涌现出来天大的自信,觉得自己肯定能教育好孩子。
荆子棠对月聆道:“带我去见段晏。”
说完,走向门口。
月聆不能适应荆子棠一大早的这许多反应,呆了呆,在段清寒推开门前无奈道:“侯爷至少先穿好衣服啊。”
荆子棠看了看自己身上一层薄薄的白色中衣,又乖乖折了回来。
穿好衣服后,荆子棠坐在铜镜前,月聆便站在后面帮他束发:“侯爷还是梦魇,这太医院的安神香也不怎么有用。”
声音有些苦恼。
荆子棠没有答话,只是认真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的面容。
这原装货虽然做人不怎么样,但这长相确实不错,眉目清朗精致,鼻梁俊秀挺拔,不做表情时便有一种清清冷冷的气质透出来。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般好的皮相,做出来的事却不怎么能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