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见过丞相。”身前的宋裴突然站起来，对着荆子棠身后拱手恭敬一拜。
荆子棠眉心一跳，连忙转过身来，目光恰好对上方丞相。
下一刻荆子棠便瞪大眼睛傻在了原地，这方谭……竟然、竟然直接穿了自己在战场上的铠甲来！这是嫌其他装束揍人不利索吗？！
荆子棠顿时觉全身隐隐作痛。
也不知这一顿揍挨下去，得在床上躺几天。
荆子棠嘴唇僵僵硬硬地扯出一个笑：“方丞相，您……”
消消气。
可不等荆子棠说完，方谭看见他便满脸怒容，冲过来提拳就要打。
满头银丝还这么有劲，人狠话不多！
荆子棠哭丧着脸闭眼，准备先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再说，心道：方丞相竟然打人脸，这下明天该如何出门？
然而预想中的巨痛却迟迟没有来，荆子棠干巴巴地抿了抿唇，慢慢地挣开眼：只见一袭黑衣的男子站在自己旁边，伸手稳稳当当地抓住了方谭落下来的拳头。
这是……掠影！荆子棠心头涌出暗喜：我怎么把把掠影给忘了！掠影可是原装货屡遭刺杀，却依旧全须全尾的秘密武器啊！
掠影出身皇族影司，至于为什么会到荆珞身边，荆子棠不太清楚，但无可置疑，掠影武功高绝，少有武者能及，平时他隐在原装货周侧，等嗅到危险的时候便会立刻出现，将原装货保护下来。
这下不用挨打也能表明立场了！
荆子棠将欣喜之情速度埋起来，摆出一副深恶痛绝的表情，沉声呵斥道：“掠影，放肆！快放开方丞相。”
掠影听话地放开。
荆子棠接着道：“方丞相是三朝元老，是天下的顶梁柱，身为晚辈，被丞相教训了那是理所应当的。以后万不可在方丞相面前这般放肆！”
掠影低应一声“是”，旋即隐身而去。
这下方谭倒真不好意思再出手伤人了，还被荆子棠与传闻中不同的性情震惊了一下。
震惊归震惊，荆子棠坐下的事情却无可更改，方谭厉声道：“侯爷这话，老夫可当不起！”
荆子棠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一部分，露齿一笑，好脾气地回：“当得起、当得起。”
说完还立刻狗腿地给方丞相搬座椅：“丞相是来京都休养的，不管有什么事要跟小子说，都先坐下来，万不能累着了！”
这一幕看的宋裴一愣一愣的，连方谭也有些愣怔。
荆子棠还抽空给了宋裴一个挑衅的眼神：我这自求多福怎么样？
宋裴：这厮、如此奸诈！
尽职尽责的方丞相依旧不忘自己来的初衷，撇了一眼凳子，并没有坐下来，怒声道：“这一年来，负责瘟疫的官员个顶个的不中用，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审问下来竟全是你荆子棠的人！”
荆子棠表情震惊，明知故问道：“果真？”
一脸哀痛：“都怪下官识人不明啊，从今往后，下官一定擦亮眼睛！”
方谭显然不相信荆子棠丝毫不知情，冷哼一声接着道：“巧言令色！”
“下官是真的不知。”逃过一顿揍的荆子棠异常好脾气：“明日下官就将参他们的折子递上去，若为真，定剥去他们的官服，打入刑部大牢！”
荆子棠说的铿锵有力，弄得方谭都信了三分。
荆子棠再接再力：“刑部尚书幺子当街纵马，今日弹劾的奏则也已递了上去。”
宋裴：？
何时递了上去！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你这么能装呢！
方丞相这下不好发作了，本来也没什么切实证据，只得再冷哼一声：“那侯爷好自为之。”
说完转身就走。
荆子棠在其身后，态度良好：“小子谨记丞相训诫，”顺便客套一句：“小子仰慕丞相已久，如今丞相进京，来日小子一定拜访。”
见方谭消失在长廊拐角，荆子棠长舒一口气，终于送走这尊大佛。
不过现在的荆子棠哪里会写什么奏折，于是理所当然地吩咐自己正在目瞪口呆的副手宋裴：“那参瘟疫官员的奏折，你帮着拟了，我明天直接递上去。”
宋裴冷脸：“自己拟。”
荆子棠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爱干不干。”
宋裴自然也看不惯荆子棠手下的那些人，生怕荆子棠反悔，又将他们保下，只得咬牙认了。
荆子棠，你最好别有求我的时候！
*
月聆从段清寒昏睡的房间退出来，动作轻柔地扣上了门，看天色将晚，便准备着人再将段清寒的药备上。
“月聆。”有人在她身后笑声喊了一句。
心里想着段清寒的药，月聆这冷不丁地被荆子棠喊了一声，显然是惊到了，猛一下转身，有些结巴：“侯、爷。”
“胆子这么小。”荆子棠轻笑：“段晏怎么样了？”
“退烧了。”月聆稳了稳心神：“下午的时候醒过一次，大约是累极了，不过一刻又睡下了，到现在还没醒。”
“那让他睡着吧。”荆子棠道：“辛苦你了。”
月聆闻言一愣，侯爷好像今日与往日有些不同啊。
“奴婢该做的。”月聆道：“两日后是陛下寿宴，侯爷今年不是备了寿礼吗？奴婢帮着检查一下吧，免得到时再出了什么岔子。”
荆子棠闻言两眼一黑，寿宴？还有寿礼？原装货的寿礼自己哪会知道！
皇帝可是顶级BOSS啊，敷衍过去绝行不通！
荆子棠试图找善解人意的月聆帮忙解决：“月聆，实不相瞒，我给忘了。”
月聆差点惊掉了下巴：“忘、忘了？”
荆子棠为为难难地点了点头，有些难以启齿：“那往年都送了什么，我有些记不清了。”
“侯爷这几日公务繁忙，当真是累着了，这都忘记了。”月聆担忧的目光抛过去。
荆子棠眨下眼睛，等她继续说。
“您往年什么也没送过呀！”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荆子棠呆了呆，什么也没送过？原装货这么彪悍？对别人也就算了，连自己的顶级Boss也敷衍的吗？
那皇帝到底为什么这么纵着原装货啊！
荆子棠试图破罐子破摔：“今年也不送了。”
“侯爷又说孩子话了，”月聆柔声劝道：“前几日还跟奴婢提了一嘴说要送寿礼，今日怎么说不送就不送了呢？”
荆子棠心道：也是，现在还需要皇帝罩着，怎么也该表表心意。再着，自己一个冒牌货也实在不敢学原装货的嚣张跋扈。
便问：“那现下府上可有什么可以当做寿礼的物件？”
月聆低头思索一番：“三月前，从南海得来的夜明珠倒是可以。”
荆子棠立刻道：“成，就夜明珠。”
月聆行礼，准备退去：“那奴婢去准备一番。”
荆子棠点头。
怪不得原装货器重月聆，这姑娘确实做事细心又妥帖，无端叫人放心。
原装货留给自己的倒也不都是麻烦。
荆子棠推门而入，房间里比外面更昏暗些，月聆贴心地留了一盏灯搁在桌子上，许是怕扰了段清寒休息，故而只能勉强看清东西。
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荆子棠低头去看段清寒，睫毛长长地盖下来，轻抿着薄薄的嘴唇，再凑近时，甚至听到了段清寒绵长的呼吸声。
荆子棠拉了凳子，临着床边做了下来。
以前他看原书时，对于杀伐果决的段清寒肯定是钦佩过的，但现在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半大孩子，却隐约有些心疼。
段清寒的养父母并没有多待见他，这个孩子也是从小谨小慎微地的长大，何况后来又遇到原装货……
荆子棠使劲摇摇脑袋，试图将对荆子棠的怜惜甩出去。
特么心疼毛球啊，后期他那么凶残，也不知会如何对自己！乱想这些，还不如想想怎么哄骗宋裴帮自己多写一段时间的奏折。
至少得写到自己将原装货的字迹模仿透了，幸好以前练过书法，模仿应该不难。
荆子棠一整日处于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现在在昏沉的灯光下，意识倒开始渐渐模糊，不一会儿趴在床沿上便睡着了。
段清寒清醒时天色已经黑透了，他看了看床顶的轻纱，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处境。
被荆子棠带回家期待是有的，恐惧肯定也有的，段清寒其实是相信荆子棠那次是喝醉了的，因为他在他身上隐约嗅到了酒味，以及荆子棠将他狠狠地推在床上时，轻喊的那声：“阿易。”
他认错了人。
那荆子棠到底为什么愿意收留自己呢，段清寒思索许久不得答案，烦躁地撇头。
旋即一瞬怔住，只见荆子棠安安静静的趴在床边，双目紧闭，月聆留下的那盏灯还在兢兢业业地燃着，以荆子棠的方向，恰好一半的脸隐在了阴影里。
荆子棠外表清朗精致，连睡着了也好看，只是不舒服地皱着眉，应是在烦躁下睡着的。
段清寒一时恍惚，突兀想起了荆子棠将全身无力的自己一把抱进怀里，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是否应该帮他披件东西，免得他睡得着凉？段清寒犹豫片刻，拉起自己身旁的被子往他身上隔。
荆子棠睡的浅，被他的动作弄醒，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醒了？”
声音带了睡腔，听来温温柔柔。
不待段清寒回答，荆子棠又把手伸到了他的额头：“也退烧了。”
说完还不忘欣慰一般在段清寒头上揉了一把，接着一个翻身上了床，挤在段清寒的旁边：“让我再睡一会儿。”
段清寒被他揉的一愣，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上跨过，下了床。
“肯定饿了吧。”荆子棠略提了些声音喊：“月聆。”
月聆早早守在了门外，闻声退门进来，道：“在。”
荆子棠闭着眼道：“带他去吃些东西。”顿了顿，又想起段清寒压在自己怀中时，那小猫一样的重量：“看着他，让他多吃些，都十四岁了还这么轻。”
段清寒早已被他的一系列动作闹的不知所措，憋了半刻，没头没脑道：“我是段晏。”
这孩子。荆子棠半睡半醒间想：我知道他现在还不叫段清寒呀，我好像也没有喊他的名字吧。
“知道了。”荆子棠拉过被子敷衍了一句。
段清寒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失落，看了一眼又睡着的荆子棠，垂头走出了房间。
月聆跟在段清寒身侧，想起荆子棠说要将段清寒当做自己的弟弟，好好教养长大，便笑着说：“奴婢瞧着侯爷对公子极为上心，连药都是亲手喂的呢。”
瞧瞧，多可人。
荆子棠若是听见了月聆的话，必定会月聆不留余力的帮自己刷男主的好感度而感动不已：会说话就多说些，不行咱出本书。
只是这么善解人意的女子竟然是渣渣原装货调教出来的！
段清寒惊讶：“真的吗？”
月聆点点头：“是啊，还从没有见过侯爷对谁这么上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