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邵的那本《疏狂》述写诸多不实之出,最为不实的一点是前世荆珞与段清寒的爱恨情仇。
实际上,荆珞与段清寒之间什么都没有。
前世到荆珞将段清寒捡回家时,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来的心性,他确实没有荆子棠待段清寒好,却也给了段清寒一个容身之所。
说是见色起意也好,说是命中注定也罢,段清寒是从第一面见到荆珞便是喜欢的。
只是后来经历不同,结果也不同。
荆子棠亲手教会了段清寒如何爱一个人,也在这个过程让段清寒一点一点占据了自己的心。
而那时的荆珞早已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前世的段清寒或许真的对荆珞有心,却也明白那样的荆珞只有温厚如宋淳一样才能令他存活下去,而自己与江易相似的侵略与占有的天性会让他消逝的更快。
他怜惜于荆珞,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将荆珞最后的那点时光交给了宋淳。
荆子棠曾骂段邵有毛病,将荆珞与段清寒的关系写的那样……难以启齿。
段邵摇了摇扇子,满不在乎:“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男主不受非人的待遇怎么逆袭走上人生巅峰?我只是在为创作提供亮点,你懂不懂?”
荆子棠揉了揉泛疼的眉心:“你快滚蛋吧,还艺术?不就一本恶搞小说。”
段邵发出灵魂质问:“那你怎么还捧着书一页一页地啃完?”
不说这个还好,荆子棠一下暴起:“我原来还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能啃完,现在是完全明白了,你特么写我前世的事,我能不看完吗?”
那本书对荆子棠有着特殊的吸引力,让他相信里面的人都是真是存活的。
段邵所写的不实之处,还有很特殊的一处。
他的小鱼其实并没有成为名留青史的一代贤相。
段邵并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独自走过千万年时光,走过万千世界,有时用自己的模样,有时借用别人的身份。
他偶尔觉得自己便是人们口中的神,一个正在成长为神的东西,偶尔又觉的自己是被三千世界所遗弃放逐的可怜“人”,不老不死。
长长久久的光阴下来,他看似热闹,其实内心最是荒芜。
最先开始去招惹张余,不过是真的因为需求,而张余恰好对了他当时的胃口。
与之对应,自然腻味的也很快,只不到半年时间,段邵便说:“咱们好聚好散。”
始乱之,终弃之,乱心者放手放的坦坦荡荡,被乱着终生不得释怀。
张余并不死心,愣怔过后,冲过去猛然从后面抱住了段邵:“别走,好吗?”
段邵怔了怔,他喜欢张余的一点就是足够矜持,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是以,偶尔的羞涩真能叫见者癫狂。
可再名贵的花看久了也会腻,段邵伸手去掰他的手。
他用尽全身力气在挽留他,抱得太死,段邵并没有掰开,半晌轻叹道:“咱们可能不太合适,我喜欢那种可以迎合我的人。”
张余听见,手慢慢松开,低低道:“我都可以改的。”
他那样性子的人心里走进去一个人,便是抽皮扒骨也剜不下来。
段邵惊讶地挑了挑眉,对他的兴致又重新上来。
自那之后,张余苦苦追逐着他,为他甚至放弃了自己的毕生所求,无论段邵怎么说,他都不肯放手。
段邵从来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与一个人保持关系的同时,绝不会去招惹第二个人。
可他与张余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从未有过的长,长到段邵生出了躁意,开始一年半载不回家,甚至也同旁的人搞到一起。
开始,他自然不会将事情闹到张余眼前,直到他发现自己拥着其他人做事时,眼前会浮现张余咬着下唇不肯让声音溢出唇间的模样。
无拘无束惯了的段邵猛然生出一种被囚禁的感觉,他想摆脱这种让自己觉得不可掌控的感觉。
于是,终于将人带到了张余面前。
那日张余见他带人回家,很平静,至少神色是平静的,平静地离开了。
段邵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心头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疼,很快消失,又喜笑颜开地同怀中的人温存起来。
这次,他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段邵突然这么想。
入夜后,天色乍变,雨打芭蕉,段邵独自坐在床上安静地听雨,暗暗想这雨怎么还落的人难受?
下一刻,门携风带雨被人推开。
望过去,素来一丝不苟的张余浑身上下都在滴着水,他眉眼低垂,轻声说:“我回来了。”
接着转身关了门,走去衣柜翻干燥的衣服,翻出来一件白日里来的那人留下的衣服。
张余一眼便看出来了,他心细,对自己的衣服与段邵的衣服都有数。
不过动作却还是流畅,继续将自己的衣服拿出来,关上了衣柜门。
段邵将他的动作全部收入眼底,不知怎的,心里冒出一些无可言喻的愤怒,霎时间烧毁了他的理智。
他走过去一把握住张余拿衣服的手腕,声音低沉却冷,那冷意几乎凝成实体,狠狠地砸进听着心中:“你怎么变得这么下jian!”
张余呆滞地望着他,身上的力气好似被全部抽走,滑倒在地,头埋的很低。
外面的雨声太大,开始时,段邵并不能听清他在做什么,直到他的哭泣声越来越大,像是终于冲破了所有的压制。
张余的一举一动向来如同被规制过一般,段邵从未见过他这种模样,顿时有些慌张和手足无措,而那之后,心口又是一阵难言的闷疼。
那夜的那场大雨和哭声好似带走了张余所有的生命。
而后,不出月余病逝。
段邵在后来的许多年再没有想起过张余,与从前无数个同他在一起的人无甚差别。
直到段邵提笔写《疏狂》,胃中突然猛烈地抽搐起来,他跑去卫生间扒着马桶吐了很长时间。
呕吐渐息,他坐在地上,全身上下又开始缓缓地疼起来。
鬼使神差,段邵写了一个未曾遇见他的、张余原本该有的模样。
年少聪颖无双、天纵其才,性克己复礼、端方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