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东边是苍天地界,“一二年”自然是在说仙帝殒落的日子。
在连川的前世,万承仙帝死得又早又糊涂,明少君或许泯灭众人,或许半途殒落,总之混迹在封疆台战场的连仙君从没听过宁青弦这个名字。
想到这里,虞连心顿时对这个骄纵又不大聪明的情敌,有了点宽容之意。他和蔼可亲地装着大尾巴狼,“仙帝关心元信大世界,定然是因为思念亲子,明少君还是自去修炼,以便早日回转九重天奉养双亲。”
宁青弦对于突如其来、不怀好意的关心,干脆利落地回了一个字:“呸!”甩着袖子起身走了几步,转脸古怪地笑了笑:“昨日搬家的时候,本君遇到了舒昭。没想到这位在追查城北传送阵真凶的百忙之中,还腾出功夫关心起东越府邸突然出的光头和尚。”
“听说绾霞道尊对待孙女婿甚是严厉,虞道友还是好生琢磨琢磨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儿吧!”
岂止是严厉,根本就是要命。
宁青弦走后,连川哀叹道:“宁贱人嘴巴坏,说得却没错。哥哥知道前几日绾霞召见东越,要她在一个月内把崔景这药渣子嚼吧干净的事儿吗?等崔景一死,绾霞肯定要把目光对准光头和尚。”
被宁青弦丢在一边的崔狗腿顿时就不好了,整个人抖得好似秋天的叶子一般可怜:“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不知他想说什么,虞连心善解人意地替他开了口:“你是不是想说我不好吃?”
崔景使劲点着头,磕磕绊绊说着:“江,江琛巡比我香多了……”
真把小爷当成吃人的妖怪了,连川翻了个白眼,喝道:“滚!”
崔景屁滚尿流,爬起来就跑,去找他认为这世上最稳当、最和蔼的金大腿明少君遮风挡雨。
连川猛然站起身,绕到虞连心跟前,胳膊乍开把他撇了半日的八字腿合起来,用头顶着他的额头调笑:“当心以后走路外八字。”
“别说外八字就是内八字,你也不许嫌弃!”虞连心冷哼一声,搂着连川的细腰,让他坐在腿上,两个人面对面说起事儿来。
“黑妖是天道残魂,宁青弦他爹又莫名其妙掺合一脚。我觉得这人的死因肯定同黑妖有关。你说万承如今会不会已经被夺舍了?”
虞连心往椅子后背靠了靠,躲开连川新近长出的“凶器”,心不在焉答道:“大概是吧。被人夺舍后性情多半有变,容易被亲近之人发现,宁青弦没说他为什么要下界?”
“没说。嗨!管他呢,反正又不是我爹,人又在九重天,实在爱莫能助。咱们先解决眼下的难题再说吧。”连川搂着虞连心的脖子,嗔怒道:“你躲什么?”
他又说起最近的谋划:“咱们在珑岛不是遇见个崔家管事吗?那人负责替崔家招揽阵师,我想让崔景送你进去,既能躲开东绾霞,又能看看那阵图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连心推了推他,无奈地说:“你用别人的脸挨得这么近,我不习惯。我去崔家,那你呢?”
窃喜哥哥为自个“守身如玉”,连川从善如流退到自己的椅子上,嘿嘿贼笑着说:“那几个时妖把城里地形摸的一清二楚,哥哥又从崔草包嘴里扒拉出世家子的不少隐私。我就去搅点浑水,让他们乱上一乱。”
看他这副即将偷鸡的黄鼠狼样,虞连心抽着嘴角,真情实意地劝了一句:“别折腾的太过了,招来大能。”
*
连川先去后院见了海草和桃桃。
幼儿是个很神奇的物种,每日放在眼前不觉得如何,但要是几日不见,再次见到就很容易让人生出感叹:“长个子了!”
连川也不能免俗,桃桃宛如抽了条的成长,吓他一跳,赶忙问海草:“你没给她乱吃东西吧?怎么长得这么快!”
海草面对这个没养过孩子的小恩人,只能婉转地回答:“一日三餐,顿顿不落,孩子肯定要长个子的。”
摸了摸桃桃,面带惋惜,连川情不自禁地说:“圆滚滚肉乎乎的小肚子都没了……”
桃桃这孩子记事晚、开口早,亲爹的面目有些模糊,青鲛带她游水的时日还在心里,没来得及遗忘。
如今见了东越版连川,只觉得一身水气十分亲切,便不管男女,抢先懵懵懂懂地开了口:“爹。”
哎呦,白捡个小闺女,连川喜笑颜开清脆地应了一声:“哎!闺女!”转头看着抹眼泪的海草,温声说:“你别哭,老钱不在我先替他当着爹。等他回来了,我再给桃桃亲爹让贤。”
哪里还回得来!海草咽下咸到发苦的眼泪,抿出一点笑意:“他要知道桃桃有您关照,肯定开心。”
连川叹了一口,那个市井气很重的汉子,要知道自家闺女认错了爹,大概能一蹦三尺高的来拼命,哪里会开心。
“前几日我从集市弄回来几个人,他们说了条消息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南部几域的海船正陆续开往新陆。静宁域是距离新陆最近的海域,这几日你没事儿的时候,就去港口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远西岛主的船。”
海草的表情突然凝固,咽了好几下口水,声音干涩的问:“您的意思是……”
“黑妖出了虎轩,扩散速度就慢了很多。我大致算了算时间,如果诸葛岳的船速度够快,是能逃出来的。”
连川又摸了摸桃桃的头发,顶着她的额头笑道:“过几日见了亲爹可千万别再喊错了。走!爹带你去骑大马!”
桃桃“咯咯咯”的笑着,软软糯糯喊着:“骑大马……”
没心没肺的桃桃跟着连川跑了,留下她娘一个人站在原地忽喜忽悲。
在藏岛上野了二十年,菱星和龙雀越长越调皮,没有特殊情况,绝对不愿意呆在灵兽环里。连川生怕给这两只憋出病来,刚进了东越府邸就把他们散养在后院竹林里。
唔,就是竹子被祸害的不轻。
为了不引人注意,幻化成一匹马儿大小的菱星抢先跑过来,拿着舌头给连川洗了一遍脸,紧接着又给桃桃洗了一回脸,最后意犹未尽咂巴着嘴,试图再来一遍。
连川急忙捏住他热情的嘴,“行行好,行行好,别舔了。我化一回妆不容易!”
东越的几个侍女哪都好,衷心又嘴严,吃穿住行无一不用心,就是太严厉了些,坚决不许连川素面朝天的满地跑,说是会给主人丢脸。
可是女修化妆的工具中为什么会有像锥子一样尖的笔,又为什么会有用来暗杀的一指长抹喉刀?还有那杂七杂八的颜料,看着就像是剧毒灵草的混合物。
侍女拿出这些东西的时候,连川好险没把她们当刺客打死。
他在化妆的时候,无时无刻都要控制住自己的手,心底还得默念无数遍——千万不要暴起伤人。
为了自己不被憋死,也为了不把侍女打死,只能拒绝菱星的热情了。连川冷酷无情地想着。
桃桃被菱星突如其来的热情舔懵了,趁着连川去看龙雀的功夫,小手拉下菱星的兽脸,嘴巴慢慢靠近——最后伸出舌头在满是绒毛马脸上舔出一条小小的水印。
连川:……
菱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