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连心趴在连川的怀中,紧张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连川卷翘的眼睫开始抖动,眉头紧皱,嘴里溢出忍痛的闷哼。他渐渐睁开眼,一双眼眸里燃起了亮团烈焰。
虞连心以灵识传音:“连川儿,你还好吗?”
连川张开嘴“啊”,眉头皱得更紧了,一脸痛苦之色:“哥哥先别对着我传音。这鬼功法的内容实在太多了,撑得我头疼。”
虞连心担忧地点头,用犼的白耳轻轻扫过他的额头。
连川躺在地上,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哥哥,我不疼了。舜华帮我打开了一点识海,只是它也太啰嗦了!”
虞连心轻笑:“它已孤寂百万年,情难自禁而已。”
连川从灵识翻出《舜华神足灵卷》的开篇,对虞连心解释:“神足通能令心念行至十方众生所行之处。全篇专注“变”之一道,分上中下三卷。”
“前期只能修习上中二卷。上卷运身神用,举身凌虚,犹如飞鸟。修到最高阶,三千界可任意来去,同你的鬼工球有些相像。”
“中卷胜解神用,与远作近解,手扪日月或屈伸臂倾至色究竟天。末卷‘意势’神用,我的灵识太弱还不能打开。”
虞连心温声答道:“这样看来。你在炼气期就有了两种神通。一种为凌虚,可瞬移。另一种为明相,可幻心化己智,变化万物。”
“是的,哥哥我入道了。可是我还是很迷茫,修道路漫漫,我找不到方向。我们是为了什么要修道?做仙人和做凡人,我还是一样的我。”连川眼中浮现出前世的掠影。
他迷惑不解:“做凡人的时候,一日三餐,所思所想皆是如何活下去。前世我做了修士,成日打杀,还是想着要努力活下去。待我们进入仙界,依旧要在战场厮杀,奋力求生。几千年的日子一成不变,我不知道我修了几千年,到底修出了什么。”
虞连心的几句话点破了他心中的迷障:“因为前世的你没有‘道’!你修的不是道,你只是把自己修成了一把刀。你的生命握在旁人的手中,你的敌人掌控着你的心。为了求生,你只能握紧刀去’战‘去‘杀’,却没有时间仔细思考,你是为什么而握刀!”
“连川儿啊!活着并不是最重要的。你要想清楚,这一世你要走出一条什么样的道路!除了活着,你还要为什么而战!”
“前世我为了隐藏神族来历,始终没有教导过你,这是我的错。”虞连心很自责,他眼睁睁的看着连川走错了路,却因为一点情怯,始终没有提醒过他。
连川低下头,仔细盯着自己的掌纹,他低声呢喃:“我的‘道’是什么?是真理?不,不是!是理想?可我没有理想。是守护吗?是了,是守护。我要守护哥哥,守护爹娘,守护我仅存的‘情’。”
他猛然跳起来,抱起虞连心的上半身,眼神晶亮:“哥哥!世间有守护这种道吗?”
虞连心现在一只兔子样的身体,上半身被他抱在手中,下半身还拖在空中,腰身被重力扯出一条细长的线条。
他无奈地看着连川:“你要么把我放下来,要么就都抱起来,你这样拖着我的上半身,我很不舒服。”
“哦哦哦,对不住哥哥。我有点激动。”连川拖着虞连心的后腿,将他搂在怀中。
虞连心被抱的舒服了,惬意地回答着连川的疑问:“‘道’无形无名,全凭修者的心灵。你认定的是什么,那么你的道就是什么。正道是道,邪道也是道。你的道不会一成不变,这座琉璃塔的主人就是个例子。”
“从正道走到邪道也不过是一念之差而已。”
连川在识海中将神足灵卷翻了一遍,也没用寻到琉璃塔主人的信息:“塔的主人是谁,哥哥你知道吗?我能不能毁掉顶层?这种害人的邪法不该留存于世。”
“塔的主人你暂时不必深究,他已经陨灭多年,身死道消,恩怨自灭。青铜鼎是祭器,聚离神通可收。但你还还不能动它,鼎身和琉璃塔已合为一体。你要收了这鼎,星衍门就呆不下去了。”
虞连心对神魔历的器物如此了解,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来历,连川十分好奇。
“哥哥,你为何知道的这么清楚?以前是什么神?”
虞连心有些尴尬:“我的名声不太好,以后再告诉你。”
连川低头蹭着兔子柔软的腹部,娇声道:“说嘛,哥哥,我不会笑话你的。”
“夜游神。”虞连心没能抵住心上人撒娇,小声嘟囔一句。
呃,夜游神……
连川埋着头,肩膀抖动,倒还记得强忍着不能笑出声来。
夜游神,神灵中的“包打听”,怪不得虞连心他知道许多秘事……
前世连川为了替皓月仙帝医治神魂,在天帝书库看了不少杂书。其中就有夜游神的传闻,书中记载:夜游神,昼隐夜现,夜晚巡行监督人间善恶。
“夜游神不是神人二八,人小颊赤肩,连臂司夜与野吗?”连川在虞连心发火之前,憋笑问道。
虞连心冷哼道:“你从哪看来的?本神分明是宽袍纱帽,气象雄阔!那十六个小人,不过是我驱使的兽魂而已。人族传说以讹传讹,才传成了十六个夜游神。”
“你若是再笑,我便走了。”虞连心气闷。
连川强收了笑容,藏起一口小白牙,哄劝虞连心:“我不笑哥哥了,你别生气。我从楼下为你拿了一套外袍,还在着山脚下要了几间屋子。哥哥你来和我一起住吧?”
“不可,你该如何同金瀚海解释我的身份?”
“不必解释,他图谋星衍门,正是用人之际,不会探究你的身份。”连川冷哼,捡起掉落的空白玉简丢进储物袋:“咱们是在弟子招收大会前,离开上京城的。算算日子,林谨言近日便要带队回归宗门,常端的死讯才是个麻烦。”
金瀚海若是下定决心要报杀子之仇,全力占卜很有可能会把连川揪出来。
虞连心从连川怀里跳出来:“你随我来。”
虞连心带着连川沿着游廊层层下落,停在隐秘的角落,角落中孤零零地竖着一把旧伞,伞身破旧不堪,伞面上斑驳的油彩中依稀能看出往日的华丽。
“这把伞叫‘遮莫’。曾有六道神斩断指骨,制了这把伞。撑开遮莫伞,就能遮掩天机,若有修士卜算牵扯到你身上,便会受到反噬。百万年间,它已经跌落成法器。若有机会将它修好,仙君级别的推衍也能抵挡一二。”
连川拿起遮莫伞,抖出一地灰尘。他看到伞骨伞托都还完好,神骨如玉石,开合间清脆有声。伞面损坏的很严重,还漏着几个小洞。上面也不知画了些什么,油彩糊成一团,像是打翻了颜料泼在伞上。
连川举着破伞在头上试了试,苦着脸道:“哥哥,我现在是个翩翩佳公子,举着这个不合适吧?”
虞连心嗤笑:“星衍门的人不识货,让宝物蒙尘。三千界中能遮掩天机的宝物寥寥无几,它便是只麻袋,你也得披在身上!”
也罢,他和虞连心的身份危机重重,不是摆谱的时候。
“那我天天举着它就是了。”
“也不必总举着,有人推算到你身上,你难道还没有感应吗?你现在已经是个天机修士了,不!是!刀!修!”虞连心遇着这等死活不开窍的武夫,只觉精疲力竭。
连川对自己的法术与神通依旧懵懂,冷不丁从一个近身对战的刀客,变成隔空出招的修士,实在是有些不适应。
连川搂着白兔,拎起储物袋,打开遮莫破伞,他抬眼环顾过琉璃塔,低声自语:“离开兑泽之前,得先毁了那邪祭。”
他站在琉璃塔门前,正要抬脚出门,塔顶倏然窜出来一条红丝,游蛇一般向储物袋钻去。
连川举起遮莫伞,以灵力灌注,“嗡”的一声,伞背同红丝相撞,红丝被弹入塔身,扎进去消失不见。
虞连心气的跳脚:“你到底拿了几件法器?!这是大阵的警示。”
法器拿多了……
连川把储物袋底朝天地倒了一遍,掉出来一件蓝银长袍,一只银晶石头冠,一双镶灵沙蓝靴,还有两把红色短刀。一本兑泽真纪,一只空白玉简,还有弟子月例的灵石和小元丹。
“忘记算上这把破伞了,那我丢哪个出去?“连川挠头,这套衣服和短刀他都想要。
“丢掉那只玉简,这塔可以用功法名额顶替法器。你将弟子令牌拿出来,用灵识就能修改。”
连川前世没入过宗门,手忙脚乱地一步步修改过令牌。却原来这枚令牌可以更换弟子月例,以五颗灵石等同一枚小元丹。
丹药大多带有丹毒,连川从不依靠丹药修炼,每月便能以丹药换灵石。
连川改过令牌,正为自己能养家糊口而窃喜,忽然察觉到不对:“兑泽根本没有灵脉,星衍门灵石哪来的?!”
虞连心冷笑:“那就去要问天权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