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刑天祭
西瓜霜白白2020-06-08 08:254,706

  连川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赤足行走在无尽的火海之中。黑色雾气缠绕在双手心上,火焰灼烧着他的脚,顺着脚踝爬上全身。

  他低头看着黑雾缭绕的手心,雾气渐渐幻成了他自己的脸——那张已经被隐藏起来的真容。

  那张脸狰狞扭曲,无声地喊着:“杀!杀!杀!”连川捧着自己的脸,想到的却是虞连心那句“控制自己”。

  连川在橙红色的火光微笑:“怒情,我不怕你!即便你将我烧成灰烬,我也绝不会沦入杀戮的牢笼!”

  火海潮水一般落去,为连川留出一条通向天际的路。怒情沙哑的声音“哈哈哈”狂笑后,吟唱起一首音调古怪的曲:“魔障出七情,六欲存尔心。清风入白云,天地一清心。”

  伴着诡异的歌声,天地间响起厚重古朴的钟声,一声声敲在连川的心头。

  连川被钟声敲醒了,锐金峰上遥遥传来连绵不绝的钟声。

  连川打着哈欠,穿着被虞连心啃出了几个洞的中衣,乌鸦鸦的长发散落,拖沓着脚步走出卧房。

  正屋中堂里坐着金瀚海和金辰,小院中跪着二十多个蛮人,其中一个身受重伤躺在地上,气息微弱。

  连川随意躬了躬身,起身以后他抻着懒腰,看着院中的蛮人,随意道:“怎地还有一个快死的?”

  金瀚海悠然喝了一口茶:“那人是这些战奴的族长,喂颗药就能好。”

  金辰有些坐立不安,神色焦急。

  连川转头看着金辰欲言又止的样子,皱了皱眉:“金师兄,你怎么了?”

  “川弟,你……唉!”

  金瀚海倒是语气惬意,心情极好的样子:“金辰,直接告诉他。”

  金辰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走了几圈,才慢慢开口:“你昨日是否杀了林谨言?”

  “是我杀的。他让旁人来寻我麻烦,自己躲在林中偷窥。被我发现以后,随手杀了他。”连川坦然直言。

  “还杀了四名弟子和十五个蛮奴?”

  “嗯。”

  “唉!师父让我把尸体都丢进天机阁了!”金辰无力地摇摇头,沉沉坐上椅子,双目无神望着屋顶。

  连川笑道:“那不是挺好么?”

  “好什么!我走了以后,不知是谁把尸体丢的到处都是!黎师伯大怒,要开刑天祭寻找凶手了!”

  连川暗笑,扔尸体这事定然是琉璃塔做的。他又好奇地问:“刑天祭是什么?”

  金瀚海缓缓开口解释:“咱们修道,修的就是“天机”二字。机是世间的机要、机密,也可以是生灵的一线生机。当我想要知道一件事的内情,却因修为低微而不能推测时,便可行祭祀,求得天之力相助。”

  连川清楚地听到金瀚海的最后一句话“刑天乃是借天力,刑生死大仇”。

  一只肥白的兔子从卧房跳出来,蹲在金瀚海手边的桌案上。虞连心对连川传音:“你打开遮莫伞,界灵亲至也别想找出你来。”

  连川很是坦然:“就是找出来,我也不怕。”

  杀人凶手的身份有可能会大白于天下,他还一脸毫不在意:“祭祀什么时辰开始?我去看个热闹。”

  金辰抽着嘴角,艰难说着:“辰时敲响安天钟,巳时锐金峰乾坤殿便要举行祭礼。安天钟刚刚敲过,还有一个时辰。“

  “那还来得及吃晨食,我该去哪寻些吃物?”生死事小,饿死事大,炼气修士被困在秘境,吃光了辟谷丹后活活饿死的也多的是。连川打算先混顿饭,再去围观。

  金辰看着这位金匮城仅存的男嗣,心中发愁,无力地指着院中一间抱厦:“让战奴给你做些饭菜,那间屋子里有食材。”

  连川鞋也没穿,抱起虞连心,光着脚走到院中。他随意丢了两瓶疗伤药在巴图尔身上,抬起下巴示意跪地的蛮人:“喂他吃了,让他起来做饭。”

  连川走进抱厦,在满地食材中找个小杌子蹲坐在上面,托腮等着巴图尔。

  补天丹对凡人疗效非凡,半柱香不到,巴图尔的脸色灰白,推门走了进来。进门之后,他便垂头跪地,俯身行礼。

  连川歪着头,说了一句话,巴图尔满面惊喜地抬起头。

  连川说:“先穿件衣服吧?”然后迅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隔壁坐着两个炼气高阶,灵识敏锐,他不能跟巴图尔叙旧。

  巴图尔的声音肃然,铿锵有力:“穆迪瀚勇士甘愿为您驱使!”

  连川微笑答道:“我不打算驱使谁。你给我做些饭菜,救命之恩一笔勾销。”

  巴图尔肯定了,眼前这位就是连川。虽然变幻面目,但他没有食言!他真的来星衍门了!

  连川转身走出抱厦,留下一句话:“在旁边盖几间屋子,和你的族人一起住。”

  巴图尔眼中露出笑意,点了点头。

  金瀚海的灵识时刻关注着连川,看到这些,摇头轻笑:“心慈手软。”

  穆迪瀚的战奴曾经侍奉过常端,金瀚海本心不愿意为连川挑选这些“有污点”的蛮人。若不是当时事态紧急,连川的话又说的不明不白,这些蛮人早就死在他的剑下。

  对金瀚海来说,同大巫暗地里眉来眼去是为了利益,对待蛮人心怀悲悯却没有这个必要。

  强者眼中没有弱者的存在。

  连川对这种理念不能赞同,他一生坎坷,多数时候都是旁人眼中的“弱者”。“蔑视”、“不屑”比起杀意,更容易激起他的怒火。

  锐金峰是星衍门主峰,峰上不许弟子乘坐法器,只能用双腿走上峰顶。

  吃过晨食,金瀚海带着金辰和连川,沿着山间小路,慢悠悠向锐金峰走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死人太多,星衍门中阴气过重,一大早天气就阴沉沉的。

  厚重的乌云如同棉被一般,沉甸甸地压在锐金峰上。峰顶的柳树被狂风吹的东摇西摆,像是跳着什么疯魔的舞蹈,几根稀疏枝条在狂风中张牙舞爪地挥舞。

  白衣弟子顶着狂风,成群结队向乾坤大殿走去。借着低头躲风的机会,弟子们窃窃私语,议论着刑天祭。

  “师兄,安天钟怎么突然响了?”

  “张师弟,你刚出关还不清楚,乾字大师兄林谨言死了。副门主为了找出凶手,打算开启刑天祭。”

  “我也听说此事了。听说尸体扔在天机阁外面,新弟子去选功法的时候见个正着,还被吓哭了好几个。”

  后面又有弟子插了句嘴:“不只是林师兄死了。还有一个坤字弟子和三个外门弟子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凑了个真相——宗门一日之间“死了二十个人”。

  连川吃饱了饭,就有点闲得慌。他快走了两步,追上那些小弟子。混进去人群之后,他还语带惊奇地感叹:“什么人干的!竟敢杀这么多人?”

  小弟子们心有戚戚,也纷纷出言:“不知道啊!太残忍了!”

  “怎么说也是人命,凶手实在是丧心病狂!”

  金辰抚额头疼,他一直在思量着:刑天若是揪出连川来,这事可怎么收场。这位小祖宗倒是还有闲心,同这些弟子扯皮。

  金辰也顾不得连川是师父“亲子”了,走上前扯着连川的手,拉着他向乾坤殿跃去。他传音问道:“川弟啊!你到底怎么想的?刑天真不是闹着玩的!”

  连川没甚正形地回答:“金师兄,一人做事一人当,头掉了碗大个疤,几年以后咱们再做亲兄弟。师兄最近若是回家,让你爹努努力吧!”

  金辰用力捏着连川的手,灵识中挤出一句:“我爹没了好几年了!”

  连川“哎呦”一声,讪笑两下:“师兄,你捏疼我了。抱歉啊,那你就努努力,咱们做亲父子。”

  金辰抖了抖络腮胡,没用灵识传音,大吼一声:“我还没有道侣!”

  路边弟子纷纷张望着,还有弟子大喊一句:“师兄!师弟也还没有道侣!今年炼气三层,你看我怎么样?”

  那弟子是个比金辰还五大三粗的男子……

  连川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好汉,又瞄了一下金辰的黑脸。沉默半晌,他小声叨叨:“金师兄,你别担心啦,我有办法的。”

  金辰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是管不了了!反正有师父在,你的命总是保的住!”

  说话间,乾坤大殿就到了。

  乾坤大殿里面空空荡荡,只在左侧角落摆着一座黄铜巨钟,大殿中间敦着一口一间屋子大的青铜鼎。四周连个蒲团也没放,星衍门人进了大殿只能垂手而立。

  连川看见这口鼎就怒火攻心,虞连心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他才勉强压住拔刀的手。

  金瀚海带着连川二人走进殿内,殿中弟子纷纷行礼:“金城主。”

  金瀚海面色冷淡,对弟子们随意点了点头,寻了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站着。

  连川站在金瀚海身后,抬头盯着大殿的琉璃瓦。两只手指轻微勾动中,将数十片琉璃瓦化做土灵气后挥散开。

  从储物袋里抽出遮莫伞,连川抱着虞连心撑着这把古老又破旧的遮莫伞打。

  金瀚海看着连川疑惑道:“大殿之中,你打伞做什么?”

  连川神色不明,语气平淡:“我掐指一算,此地会漏雨。”他抬眼示意金瀚海向上看。

  乾坤大殿的房顶不知何时,破出一个水缸大小的洞,洞外的乌云沉的好似要挤进殿来。

  金瀚海皱眉,凝声道:“这天象不详!川儿你……”

  乾坤殿洞开的青铜大门中忽而走进三个人,打断了金瀚海的话。

  黎鹤面目憔悴,几日之间更显出老态,手中拄着一人多高的精金祥云杖。殿外狂风吹散他了花白头发,张牙舞爪的发丝映出一张狰狞的脸。

  黎鹤的身后跟着白辛良和怀安二人。

  怀安满面的疤痕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他的身材太过雄壮,比四周的弟子明显高出许多。这让连川有些奇怪,他低头对金辰传音:“金师兄,那个脸上有疤的人是谁?

  “执法阁怀安。”金辰对他回答,又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先不要传音。

  虞连心安静地窝在连川的怀中,血红的兔眼盯着殿外青石场。他踹着连川的胳膊,示意连川抬头去看。

  能容纳数万人聚会的青石场上,黑压压跪着数千蛮人妇孺,这些蛮人安静沉默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女人们身材干瘪,面黄肌瘦,衣服几乎遮不住身体,头发打着结披散在脊骨分明的后背上。孩子大多七八岁,最大的不会超过十岁,骨瘦如柴的身体上挺着鼓胀的肚子。

  蛮女们低着头落泪,双手紧紧捂着孩子的嘴巴。孩子们黑黝黝的脸上挂着泪珠,小小的身体不停抽噎,倚在蛮女怀中。——像一群等死的牛羊!

  走到青铜鼎近前的黎鹤用精金杖,在玉石地板上敲了三下。

  “咚!咚!咚!”

  大殿中,三声沉重的杖声响起。

  黎鹤脸色阴沉,声音沉郁:“安天钟启,刑天祭开!三日前星衍门内发生了一件事!乾字大弟子林谨言、坤字弟子冯怀还有三名外门弟子,另有十五名战奴,他们的尸体在柔水峰上被人发现!无辜枉死者,魂灵不得安宁!今日的天刑祭就是借天力,寻出凶手!”

  “怀安,将你林师兄抬上来。我要让他亲眼看到凶手伏诛!”

  怀安站到黎鹤身前,躬身行礼:“师父,刑天祭有伤人和,怀安愿以命做保,三日内查出凶手!请您三思。”

  黎鹤眯着眼,冷声道:“怀安,去看看你师兄的脸!去看看谨言那双至今不能合上的双眼!你还有脸说什么‘有伤人和’的蠢话吗?”他的声音逐渐凄厉,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黎鹤抬起精金杖,雕着祥云的杖首指向殿外的蛮人:“那些东西算什么人?杀便杀了,死便死了。二十年后又会像野草一样,漠西草原上随处可寻。你们记住!在你们的眼中它们是灵气,是修为,却不能是人!”

  他又用祥云杖首猛然转向,对准被他这番话惊的悚然而立的弟子们。

  沉重的金杖从满殿弟子的人头上一个接着一个点了过去:“既然入了我星衍门,一颗心就要向着师长,向着同门!那么怀安,你呢?!”

  怀安不可置信地看着黎鹤,他疑惑不解:前面那个疯癫魔障、狭隘偏执的人真的是抚养自己多年的师父吗?

  二人在殿中僵持不下,白辛良连忙上前,对黎鹤躬身:“师父,我去带林师兄进殿。”

  黎鹤眼风瞟过白辛良,喝道:“你去!”紧接着,他对怀安挥手斥责,冷冷道:“滚远点!别脏了你师兄的眼!”

  怀安握紧拳头,低声答过“是”,退后几步,转身走入人群。

  金瀚海低低嗤笑:“自寻死路。”也不知道他在嘲笑谁。

  黎鹤点着精金杖,“咚”打断了弟子们的私下议论。他大声问道:“金师弟在何处?”

  金瀚海低声吩咐金辰和连川:“你们就呆在这里。”他走出人群,拱手施礼:“黎师兄,瀚海在此。”

  “金师弟,师兄人老体弱,修为浅薄。今日刑天祭祭者一职,可否由你来担任?”黎鹤的语气和蔼,眼中却恶意满满。

继续阅读:第三十八章 乾坤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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