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川身幻清风,被华烨的大掌拂向漠西草原时,飘荡间还在琢磨那句口信——长河干涸,时机已至。
玉要山深处从天而降一大片的乌云,阔叶树的叶子被大风翻动猎猎作响,红日被乌云遮住了脸,阴沉的山中卷起高入云层的飓风。
飓风追着山中激烈战斗的两个人而去。
一位是身穿星衍门乾字白衣的宁青弦,另一位是身着银蓝长袍,羽蓝飘带遮眼的虞连心。
连川身周的风沙一日之后就缓慢消散了,虞连心失了目标,只寻到在草原上打转的獬豸。
虞连心拿了玉要山矿图,费尽心力推测,才险险在玉要山脉截下了宁青弦。
仓促之下来不及刻画大阵,只在路途中随手做了几十个阵盘。二人情敌见面,不发一言就打了起来。
他的身周护持二阶五行防御阵,抵御宁青弦的筑基灵压,五行循环生生不息,阵盘虽被压的“咯吱咯吱”响,却也勉强支撑住了。
虞连心脚边密密麻麻埋着烈火阵、风扬阵、寒冰阵等等一阶小阵盘。一二阶阵盘虽不堪一击,但是因为排列方式玄妙,恰好做出一个三阶迷心阵。
宁青弦本着杀死情敌的心思,一脚踏入迷心阵中便被雾迷了眼,辩不清楚方向,灵识中的虞连心也忽然消失不见。
一脚踩出一捧火焰,烧焦了鞋底。转方向又踩出几根冰刺,宁青弦在阵中晕头转向,不得已退了出来。
宁青弦一手搂着昏迷不醒的连川,空着的手爪五指青黑,手背经络毕露。挥出五六道带毒的爪风,冲向虞连心。
虞连心手中拎着一只储物袋,不慌不忙地捡出一大把法器扔向爪风,以法器自爆之力挡住毒爪,口中低喝道:“把连川儿还我!”
宁青弦邪邪一笑:“他是灵兽,自然要寻个强者做主人。我比你强,因而他就是我的!”说完也不打算同虞连心纠缠,转身向玉要山深处遁去。
虞连心左手急挥,招来鹏鸟,跃上鸟身急急追去。
宁青弦的身影疾若迅雷,一息急驰百里,鹏鸟太过年幼,全速前行也只能堪勘追在宁青弦身后。
虞连心趁机调息灵力,缓和使用过度的灵力。
宁青弦长笑,调侃虞连心:“你倒是痴情,可惜你二人无缘。这头灵兽既被我看见了,那就是我的缘分!”
虞连心怒火中烧,他最听不得什么“无缘”,前世因为自己没有身躯,生生跟连川错过了一世,险些阴阳相隔。
右手轻抬,五指捏凤决,虞连心张口念出:“神……”
遮天蔽日的飓风蓦然落在宁青弦身上,宁青弦的遁光被飓风阻了一瞬,猛然间一头栽落山中。
虞连心满头雾水,神力还未激出,那飓风从哪来的?
待他走近一看……
连川懒洋洋地趴在宁青弦身上,一手伸在宁青弦颈后,一手搭在宁青弦的喉结之上。语声慵懒惬意:“早同你说过,莫要再说什么‘有缘’,你偏不听。现在可好,脖子断了怎么办?”
却原来那阵飓风就是连川归来的聚灵,他的神魂化身清风藏在飓风之中,趁着宁青弦同虞连心斗嘴之际,重归身躯。
宁青弦搂着连川的腰遁在空中,连川醒来便如同闪电一般伸出手腕,在宁青弦的后颈拧了一把。
“咔哒。”
这一声骨碎截断了宁青弦体内灵力流转,连川垫着宁青弦栽倒,落在地上。
“听到有缘二字,不小心拧断了你的脖子”云云,完全是他用来糊弄宁青弦的话。宁青弦嘲笑虞连心,连川气不过,干脆伸手拧他的脖子,又吸净了他的灵力。
宁青弦咬着牙,闭了闭眼,无奈道:“你回来真及时……”
虞连心不知前事,只见二人神情亲密,呆呆立了半晌,心中酸楚难耐,暗道:“我何必平白做了恶人,拆散他们。原来倒是我耽误连川儿了!”
醋昏了头的神君,失魂落魄跃上鹏鸟,长啸一声道不尽心中痛楚,便要驾驭鲲鹏离去。
连川听到虞连心的啸声,欢呼一声:“哥哥!”,丢下宁青弦猛地扑上虞连心的后背。
宁青弦被连川拧断了颈骨,吸净灵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连川去寻情敌,只觉恨苦难当。
虞连心在天机阁大战一场,又日夜不停千里奔袭,哪还经得住连川这么一撞。当场吐了一口血,昏死了过去。
连川顿时七魂丢了三魄,急忙用灵力探入虞连心的经脉。
虞连心的经脉空空,因为压榨过度还有些萎缩,识海对连川封得死死,不允连川灵识进入。
连川无法只得先送些灵力给虞连心,从魂戒里偷摸捏出一指甲“十方衍神散”,正是当初涟韵拜脱青莲做的那些丹药。
十方衍神散对仙君神识都有所弥补,何况虞连心现今的灵识不过百里大小。
丁点药末迅速弹进虞连心的嘴里,连川抬头看看天上,暗道:居然不曾劈我……
界灵华烨念在对连川有所求的份上,对着一丁点的仙阶药末,便假装未看到,没有劈下雷来。天边只远远响了几声闷雷,以示警告。
可惜话可以乱说,药不能乱吃!
即便连川减了份量,只喂了虞连心轻微药粉,虞连心的灵识也承受不住!
虞连心的识海中原本应该是濛濛细雨,烟波浩渺的大泽。从青莲莲台上下来后,细雨化神像,端肃坐落在大泽之中。
此时被十方衍神散激出了急风骤雨,豆大的雨点落在大泽清亮的水面上,溅起高高的水花。
虞连心灵识恢复后还在急剧增加,头晕目眩中他还记得安慰连川,勉强说了一句:“哥哥没事。”
身躯陡然软了下来,陷入沉睡中。
连川被虞连心的昏睡又一次惊慌了心神,团团转了半圈,跳下去拎着瘫软的宁青弦,站在鲲鹏旁边。指着虞连心急道:“你快看看我哥哥是怎么了?”
宁青弦灵识还在,在虞连心身上绕了一圈,咬着牙说道:“死了!准备后事吧。”
眼见着连川红了眼圈,眼神都能杀人了,宁青弦急忙转了话风:“我逗你的。他没什么事,灵识增长过快,睡醒了便好了。”
垂了脖子挨了连川一顿暴打,他尚且庆幸:“灵兽疯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幸好来的及改口……”
鲲鹏背上坐不下三个人,连川塞了宁青弦一颗补血丹,为他正过颈骨后,缠上绷带固定骨骼。筑基修士恢复力强,没多久宁青弦的外伤便复原了。
虞连心安然无恙,连川才有闲心问宁青弦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要跟虞连心斗法。
宁青弦躺在地面上,仰面看着飓风散后悠悠流转的白云,缓声道:“你昏迷不醒,我自然要逃!”
紧接着恍若无事一般,语气平静问道:“你抓了我是想做什么?既不杀,也不放。“
连川在熟悉的人面前,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轻声回答宁青弦的话:“我暂时不能放你回去元信,也没有必要杀了你。你想逃倒是无可厚非,但是欺负哥哥一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小灵兽,宁哥哥也是哥哥。你可不要厚……”
虞连心还在昏睡,连川不耐听这些话,用出明相卷起宁青弦丢上鲲鹏,吩咐鲲鹏追在自己身后。
连川身化灵气缠着虞连心腾空而起,向着王帐方向遁去。
且说那日金瀚海拿了矿图给虞连心时,只差一日便可以抵达王帐。此次若是顺利,那么随后可由执事堂弟子作为领队,玉要山脚下的蛮人就可以相继出发了。
乌恩其潜出斥候向王帐报信,等待十领对五万蛮族做出安排。
金瀚海领车队远远驻扎在王帐以西的地方,许多的蛮人站在帐篷前面,远远观望远端的王帐。
王帐作为西漠的统治中心,是由几万顶巨大的毡包构成的“帐城”。大帐大多用三层牛毛毡围成圆形,在烈阳的照耀下,白色圆顶上耸立的一根高高的金刺,刺身四周闪耀出几点火光。
火光明亮却不灼人,据说要是有人伸手去摸,那点火光又会调皮不见,很是神奇。草原蛮人称之为“大天神之光”,意为大天神降下的恩德,护佑王帐的光辉。
最中心的大帐有十二只立柱,支撑着小苍穹一般的圆顶,毡层外包裹着崭新的金箔,远远看去圆顶大帐像是一颗椭圆的金饰,点缀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这是大巫和十领议事的大金帐,草原上重要的决定都从这里发出。
王帐中最小的帐篷也有两个谭边小院那么大,形状几乎是大金帐的缩影,按照居住的主人品级不同,帐外所贴装饰也不同。
大巫和十领的帐外贴金箔,大巫之下巫者贴银帛,十领之下将军贴黑铁,士官贴的是青铜。
大多数的蛮族普通人,除非是跟随族长参加十年一度的厄难大典,否则的话一生也难以见到王帐一眼。
车队里的蛮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观赏着王帐的华丽雄伟。
巴图尔和苏勒聚集起族长,商讨王帐对车队的态度。
苏勒忧心忡忡,率先开口:“乌恩其大头领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十领打算瓜分人口。”苏勒的部族安达海女性众多,十领要瓜分部族,安达海首当其冲。
“不行!被打散送入其他部族,历来是战败部落的待遇!”是那位要求带族人尸骨归乡的老族长,他还记得西漠草原的传统。
“我们的话没有重量,就连车队中的燕人也不会听从我们的想法。”大多数族长都认为这一次,很难扭转十领的决定。
巴图尔擦着手中的长刀,最近他练习刀术十分刻苦,他笃定地说:“神子会帮我们的。”
“他算什么神子!一个渎神者!”蛮族中认为连川诋毁大天神,不配称为神子的人也不在少数。
“啊!……!”一柄长刀砍断了说话者的手腕,一个壮汉抱着手臂在血泊中翻滚,哑声呼痛。
巴图尔踩着鲜血,站在帐中,以刀尖指着族长们,怒道:“不要忘了,是谁把你们从矿坑中带出来的!”
“苏勒,管好你的信徒。你们可以不相信神子所说的话,但是若是有人胆敢口出不逊!这人!就是下场!”巴图尔用刀尖割断了那人的喉咙。
满室寂然,苏勒微微摇头,开口打破了沉寂:“连先生不在车队中,在草场一事上,他帮不了我们。”
“他会回来的!”巴图尔语气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