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川吓走了乌恩其,拿出临走前虞连心塞给他的传信玉符。大致讲述过宁青弦的来历和苍龙盟的存在后,丢了出去。玉符在空中嗡鸣了一刻钟也没飞离,直到灵力耗尽掉在地上。
假如虞连心已经进入天机阁琉璃塔,传音玉符是无法到达的。
识海中的重瓣同心莲平日里就似不存在一般,隔着厚厚冰层连川想跟虞连心传音都做不到——除非虞连心主动寻他。
不过连川身怀同心莲倒也能知道虞连心的大致处境,他可以感觉到虞连心此刻生命无虞。
连川顺着獬豸的长毛,叹道:“我要尽快赶回去同哥哥商议,苍龙盟的事太重要了,一个不好,我们都要折在下界!”
接下来的路程在连川的催促下,行进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清晨的修炼和每晚的传道大会没有停止。但星衍弟子和蛮人都沉默了许多,连川所接受的异样目光也多了起来。
苏勒不再求见连川,对连川的当晚的言论也未置一词。巴图尔的美食每晚都静静放在马车上,本人也再没来见连川。
旁人异样的眼光影响不到眼大心粗的连川,他打算修习新的神通,甚至还以灵力设出结界,拦住宁青弦。每日放着獬豸去巡视车队,且下了死令——若是有下狠手伤人命的,允许獬豸当场捅死斗殴之人。
獬豸用独角接连顶死了几个白衣弟子和蛮人之后,诸人渐渐认识到这位新门主还是那个一言不合便能宰了二十条性命的杀神。
星衍门中累累血迹还未干,所有人被连川随意的性情迷了神智,接连几场传道大会,连川苦口婆心的劝说都没能让这些人清醒过来,几条人命当前,倒是立时噤若寒蝉。
蛮族族长开始收拢人心,挨个警告心怀不忿的族人。金瀚海也对门下弟子约束了起来。
连川清静不少,终于有了钻研神通的心思,翻看起神足灵卷下‘意势’神用——眼识至色顶,或上至色究竟天。
色究竟天到底是什么,连川不学无术不懂就敢瞎练,若是虞连心在此绝不会让他轻易修习‘意势’。
色究竟天在神魔历后崛起的佛道典籍中解释的很清楚,世间色界二十二层,色究竟天位于最顶层——舍离欲恶不善念念,往于身见行清凉。
直白的说就是三千界之上的至高存在,比如说天道或界灵存身的虚界。色界无边无垠,世间难寻,生灵不可看见,唯有大神通者以“意”才可以抵达。
‘意势’神通不似明相,凌虚二者作用在身躯上,它只用在神魂上也就是“意识”。这一神通不是用来斗法的,而是用来神游八方沟通天地,聆听天音,体味道韵的神通。
也是连川和虞连心一直寻找的用来沟通界灵,了结明璃界膜一事的契机。
连川懵懂之中,以双手做出八卦指,特意增强了神通效用,而后用丹田中全部灵力灌注天枢星,激起一片璀璨星光,在识海中大喝一声:“意者天势无穷尽,渺渺孤身天地游!”
灵枢星倏然大亮,一颗孤星竟然亮出了耀日的光芒。舜华妙法惊醒后,只来及说一句:“吾只让你一观,没说你现在可用!”
连川神通已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暗暗叫苦:“怎地不早说,舜华这鬼功法,平日里话多的能煮粥,该说的却一点没说!”
近几日被车队众人敬而远之的小马车,倏然爆出庞大沉重的气息,卷着方圆百里中的草叶狂飞。
狂风卷着地上的碎石飞沙呼啸而过,天上的红日白云被漫天黄沙遮的严严实实。百里长队让狂风来来回回犁了几遍,队首的引路旗帜倒飞出去好几面,风沙摇着旗帜绕着车队疯狂地飘舞。
有些体型小的牲畜被吹倒在地。一时间百里内牛羊乱叫,拉车的马一同嘶叫长鸣。蛮人顶着风艰难地收拢牲畜、护持马车。
乌恩其的骑兵原本护在车队周围,风沙迷了骑士的眼,也吹乱了战骑的队形。乌恩其纵马狂奔到金瀚海的马车旁,大喊着:“怎么回事?!”
幸好金瀚海是个修士还有灵识可用,不然这声夹在“哞哞”“咩咩”“嘶嘶“中的问话,谁能听的清?
金瀚海紧紧勒着身边不安走动的骏马,对乌恩其传音:“不知!风沙太大,令骑兵聚拢车队,原地扎营。”
黑骑帮着蛮人驱赶牲畜,聚拢人群。星衍弟子踩着飞行法器聚拢粮草。一阵忙碌后众人都缩进巨大的帐篷,只剩下一辆小小的马车停在风沙中心。
獬豸套着车辕,纹丝不动地牢牢钉在草地上,卷着沙砾草屑的狂风对一车一羊敬而远之,远远绕开打着转儿旋远了。
连川修习新的神通自然要先用灵力,将马车护的严严实实。金瀚海贸然以灵识探视,登时被结界撞了个头晕眼花。
眼前冒着金星,金瀚海对随侍弟子金观云道:“你带上二十个弟子在马车附近扎营。”
结界被金瀚海触动,原本连川应该立时清醒,然而他现在身不由己……
神足下卷坑人不浅!舜华妙法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平地起风沙,连川的眼前徒然一黑,再睁眼已是化身沙砾,神游天地间……
远在玉要山天机阁中的虞连心的心中徒然袭上一阵不好的念头。捏紧手中一颗蓝黑色的神核,急忙将心神沉入识海。
虞连心的识海还是巍峨青山脚下一片汪洋大泽,他的神息沉沉落在大泽中封印成一座遍布青苔的石像,正是他本人的外相在石海中的幻形。
石像上半身露出水面,右手掌心轻拈一朵蓝紫相间的重瓣同心莲,手势如烟轻柔拢起花瓣,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捏的太紧将这朵花捏坏了,又怕拿的太轻它会从手中跌落。
一双依稀能看出昔日飞扬的蓝眸,专注地看着掌心的花,仿佛注视着绝世珍宝。
虞连心顾不得灵识受损,不宜远距离传音,将心神沉入莲花,链接到连川识海中的那一朵莲花,刚刚开口:“连川儿……”
连川的识海猛然封闭,虞连心的灵识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排斥出来。
虞连心捏着暗淡无光的神核,猛然起身,带落了一地的红线。平日温和淡漠的人,此时焦急难安团团打转:“若不是你兴风作浪,我又怎会弄丢了他!”
“桀桀桀,本君藏身道场以待复生,尔等坏我好事……”
虞连心懒怠同他争辩,抬手捏着一只巴掌大小的琉璃玉盒,将这神核丢了进去。那神核犹在狂笑:“坏吾道场,夺吾存身之处!必将死无全尸……”
“啪嗒”虞连心合起玉盒,将无力反抗只能出言诅咒的神灵关进盒中。
柔水峰顶那座流光溢彩的琉璃塔已是不见踪影,地上只余一座纹路繁复的百丈大阵,阵中乱七八糟落着各种砖石、瓦砾、碎木头,看样子是琉璃塔的残骸。
满地狼藉里的缠着红色细线。
此阵名为天地封禁阵,是一种无品阶成长型阵法。威力强不强,全凭阵眼灵物,阵眼放入灵物品阶不同,大阵威力也不同。
现今驱动大阵的阵眼中摆着一只羽蓝雕花发扣,一个媲美筑基后期的五阶困阵,禁锢一个苟延残喘的神核是足够了……
幸亏连川制了这只发扣给虞连心,若是放入下品灵石,说不得就要让他跑了。
自那一日连川被撵出玉要山,远行西漠草原后,虞连心用了十日在琉璃塔边布好阵法,孤身一人进入塔内。
因着天降杀星,星衍门巨变,门中弟子惊惧不已,对连川和虞连心是敬而远之,柔水峰方圆十里人鬼暂避,虞连心要做什么自然没人敢阻止他。
不似上一次附身在犼的身上进入,只能用肉眼观察,这一次真身入得琉璃塔,以灵识探查才发觉,此塔同鬼工球有异曲同工之妙——能够蒙蔽天道,隐蔽神族遗核,封印神息不被察觉。
琉璃塔外层以琉璃瓦遮掩,看似平平无奇,内里材质是以九州凶兽饕餮所制。饕餮无物不食,身上气息浓烈纷杂。若是真有神核藏在琉璃塔中,饕餮的气息足以遮掩神息。
塔底设有阵法,一层套一层的五行释灵阵,墙壁爬满了红线,犹如经脉一般源源不断地将吸收到的灵气送至顶层小阁楼上。
塔身刻录着神族独有的杀阵困阵,等级虽然不高但是百多个阵法密密麻麻排列在墙壁上,显示出炼制这座塔的人是何等用心。
虞连心踩在木地板上第一脚,便触动了一个杀阵。红线缠绕编织团成一个蛇群的模样,潮水一般涌来,摇头摆尾向着门口那人咬去。
凶神恶煞的蛇群身带腥臊气息,是一种血肉多年久置之后腐败霉烂后的味道。
虞连心皱眉,暗道这些红线不知吞噬了多少人命,才有了这样挥之不去的臭味,眼中浮起厌恶之色,抬手在 墙壁上,点出一丝灵气。
一巧破千斤,拆了小阵的阵眼,红蛇群立即静止不动。后面接踵而至的各个阵法,同样难抵虞连心的一指。
虞连心就这样走一路,拆一路。灵犀宝匣存世百万年,不到半日内被虞连心拆了个七零八碎。
没了阵法的守护,塔身华光褪去,露出腐朽破败的真容。
百万年前虞连心是位精通空间神术的神君,鬼工球真身被连川随身佩戴,然而球内空间始终连通虞连心的神魂。
因此灵犀宝匣今日不但要被拆了护塔大阵,“大天神”一生积累的天机道法,也要被入室的强盗洗劫一空。
虞连心够走一路收一路,几十层塔上阁楼中各种功法不论好坏,尽皆收入囊中,塞进鬼工球。
星衍门中积攒的低阶法器被他随手丢进储物袋,连川不甚在意宝物,前世过得穷困潦倒犹在傻乐。这一世持家这件事也只能靠着虞连心了。
虞连心在顶层阁楼前停下脚步,冷声道:“你是自己出来,还是让我去揪你出来?”
“嘻嘻嘻,呵呵呵,哈哈哈!”阁中忽然响起了怪笑声。
虞连心皱眉,抬脚踩上楼梯,随着“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响起,阁楼中四面墙壁上的壁画开始融化,五颜六色掺杂在一起绕出诡异的纹路,弯弯曲曲地流下墙面。
颜料落在地上,“嘀嗒”“嘀嗒”的声音响起,青铜鼎突然爆出刺眼的红光,满屋子的腥臭味几乎能将人呛晕过去。
虞连心连忙用灵力封闭口鼻,皱眉传音:“黄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如此苟活,不如死了得好!”
“嘎嘎嘎,夜游你还活着啊!你为什么没死?你凭什么还能活着……呜呜呜,天要吾亡,吾偏不亡!”名为黄道的神灵已经疯了,他的语气时而欢快,时而愤恨,最后化为哀伤不甘。
黄道疯癫过后,倏然清醒过来:“这个灵识,我想起来了!舜华是被你带走的,把它还给我,我在等一个人来拿……
”虞连心想问“那人是谁”,然而黄道太过虚弱,短暂清醒结束了,又哭又笑道:“我想起来了我吃了好多人,你是来杀我的!哈哈哈……那就留下来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