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夫妻情深,啧!”皓月懒洋洋拍着双手,轻轻一笑,张嘴突出一句咒语,紧接着说:“紧那罗,到你的主人这里来。”
在说出咒语的同时,他将华冷月拖到身边,划开他的胸膛,摘出一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丢到自己脚边。
虞连心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喊道:“阻止她!”
来不及了,乐天猛然抬头,双眼中一片血红,手掌随意划动几下,自断虫尾后,拖着血淋淋的虫身,顺血气扑向那颗人心。
香阴低低地呜咽一声,他知道如果立刻停下救治连川,还来得及拉回乐天。
但是不行,一旦停止神力的输送,压制到一半的火焰就会反扑,夜游的心上人连神魂都会被燃尽。
“皓月”继承了华皓月的精血,一并继承了那人号令妖兽的天赋。乐天转生成为妖兽,受“皓月”引诱吞下华冷月的心脏。
万一乐天被他契约成妖宠,肯定会用来威胁香阴。
虞连心不肯让仇人重得传承,急怒道:“香阴!放开星辰,让我砸死他!”
香阴惨然一笑,低低说道:“不行。其实我们都已经死啦,不能再赔上你的命。夜游要代替我们好好活着。无论如何你都要活着。”
因为你已是最后的神族了,夜游……
于是香阴眼睁睁地看着——乐天像一只真正的妖兽,吞下第一口血食,再也不能回头。
皓月露出满意的微笑,蘸着华冷月的血,在乐天的额头画出一道妖宠契约。
眼中神光在契约成立后黯然泯灭,曾经的紧那罗——乐天神女吞咽下口中血肉,仰头蹭了蹭皓月的手指,为他舔净指尖血迹,用一种温顺的姿态偎在皓月脚边。
皓月坐在地上笑得肆意,手指虚点香阴:“你白白用神力养着她那么久,还不是抵挡不住血气对她的吸引。妖兽就是妖兽,不必妄想化人。接下来——咱们就来谈谈乾达婆的传承……”
香阴嘴唇翕动,为连川压下体内火焰,将全身冒着蓝色光点的少年人,还给了他的情郎。
宽大的手掌拍了拍虞连心的肩膀,那人死死握住虞连心的手腕,片刻后说道:“好好活着。”
高大的神像踩着花毯一步步离去,仿佛有神光在他脚下聚集,铺出一条莲花盛开的长路。
……
“然后呢,然后呢?乾达婆神从恶人手中接回了妻子没有?”一群小童子围在蓝衣先生的身边,蹦蹦跳跳问个不停。
“啾啾啾……”一只小黄鸡窝在先生怀中,叫声急切,好似也在催促他把这故事讲完。
他没有……
恶人欲取传承,被乾达婆拒绝。而后命令神女去和她的丈夫对战,在战斗的最后,神女为丈夫编织了一个最美的梦境,丈夫甘愿沉浸其中。
先生为小鸡顺过乱羽,沉默片刻,微笑着说道:“是,他救回了妻子,在开满鲜花的深山里盖了一幢小木屋,屋边有一口甘甜清冽的泉水。他们还生了几个可爱的孩子,过得十分幸福。”
“那坏人死了吗?”
“那还用说,肯定是被神人打死了。”
“没错!他那么高大,一脚就把坏人踩死啦!”
先生从袖中拿出几粒奶糖,递给叽叽喳喳的小童子:“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们也该回家了。冬季风大,早些回去吧。”
虽是幼童,却也教养良好。大家接过奶糖,谢过先生后,异口同声说道:“学生告退!”
海边的冬日潮湿阴冷,天色总是阴沉沉的,极少能看到放晴的时候。尤其是傍晚时分,咸腥的海风裹着水汽萦绕在鼻尖,更显的萧瑟沉寂。
蓝衣先生枯坐在黑沉沉的小屋当中,摸着手腕上微微凸起的青蓝色四瓣花。半晌后哑然失笑,自言自语道:“香阴求仁得仁,同乐天死在一处,也算是接回了妻子罢……”
他伤感不久,就被打断了愁绪。
房中突然响起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屋里乱飞,先是撞到窗户上,接着又撞倒了凳子、椅子,最后一头扎进衣柜,在柜子里面蒙头乱撞。
“连川儿,连川儿我在这里!嘘,别怕,别怕……”
这位蓝衣先生,也就是十年前流落到小村里的虞连心。他急急从衣物中翻出受惊的小黄鸡,顶着满头细绒,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他在此地流连许久的原因。
大约是乐天的神力太过醇厚,也有可能是混沌灵体的融合之力太过强悍。
接纳了乐天的部分神力之后,连川的身上反而冒出了一簇凤族真火。不过片刻,真火就将主人烧得无影无踪。
等到鎏金火焰落下之后,虞连心慌里慌张地从满地衣物中,翻出一颗巴掌大的凤纹金蛋,顿时呆立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值乐天和香阴同入幻境,乾达婆城即将坠下云端。
虞连心揣了蛋就要上前帮忙,却被手腕上的乾达婆传承带出白石秘境,落在一片广阔的海域当中。
在他落下的地方散落着一大片岛屿,其中有一座小岛名为珠翠,零零散散住着十几户人家,百余来个凡人,平日以打渔为生。
距离珠翠岛不远的海底,藏有一道流火地脉。金蛋甫一入海,便自己窜过去,舒舒服服窝进地脉,再不肯挪窝。
于是虞连心只得给不归道尊传去口信,言道要在外耽搁一段时日。
而后去珠翠岛上落了脚,对村民自称受了海难流落到这里。
在海边搭上几幢木屋,守着心尖凤凰蛋,干起了教书先生的活计。
一守便是十年。
今年春日里,连川吸尽了火力,在海底破壳。冒出来一只幼年凤鸟也就罢了,且还失了记忆。
当时虞连心心有所感,打发学生的时候费了点口舌,去得稍微晚了些。
小黄鸡降生时,在半碎的壳里被海水淹了片刻,才被虞连心捞出来,从而养了个怕黑的毛病。
可是他又在海底睡了十年,出生后但有一点光亮便要惊醒。因此连川每次从黑暗中醒来,都要闹这么一出。
好在虞连心为他探过身体和魂魄,得知这种情况只是暂时,待二者融合过后便能恢复。
只不过连川这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已经维持了将近一年,而另一头且还有三只幼年灵兽在嗷嗷待哺。
心上人还没到手,到先养起了孩子。
虞连心这一年奶孩子的时光,过得是真正辛苦。
他叹了口气,单手抱着连川,收拾起东倒西歪的家具。
“先生,先生!”一名八、九岁的男童在门外急切喊着。
抱着小黄鸡,拍打着身上细羽,虞连心用灵力推开房门:“明童?进来。”
房门无风自开,名叫明童的男孩没有惊讶。
虞先生的面容十年不见变化,除了喂鸡喂马,平日也不见他准备吃喝。若是为人看病,送的药都是一粒见效。
尤其是他蒙着双眼,也好似能看见一般,不但行止如常人,还能读书写字。
大家都说他是有大能耐的仙人。
“先生,我姐姐还没回来!”
“你知不知道她从哪里入海?”虞连心向门外走去,边走边问。
明童满头大汗,跟在虞连心身后小跑,指着东南方向说道:“姐姐前些天说那边生了珠贝,今日要下去看看。可是她早上出门,到现在还没回家。”
虞连心快步行到东南海崖边,将小黄鸡塞进明童怀中,又递给他一根蜡烛,对他说:“在这里等着。”
说完便跃进海中,留下男童手执明烛站在崖边。
海风一阵一阵吹来,昏暗的烛光在明童眼中跳动,始终没被大风吹灭。
他被风吹的有些冷,缩着脖子对小黄鸡说道:“先生对你真好,知道你怕黑还特意留了蜡烛。等他做了我姐夫,也会对我这么好吗?”
连川仰了仰脖子,拿黑黝黝的豆豆眼瞅了男童一眼。
明童莫名就从中看出点轻蔑的意味,撇着嘴说道:“哼,你别不信。我姐姐那么好看,先生会喜欢她的。”
“啾啾啾……”
小黄鸡叽里哇啦喊出好多声,如果明童能听懂,就会知道他在说:“再好看哥哥也不会喜欢她,因为我才是最好看的。”
喊完了,连川迷惑的歪歪头,心想:“咦,我长什么样来着?”
连川在崖上迷惑,虞连心在海底也犯了为难。
崖边一位女子正在和情郎搂成一团,他是该上前提醒她回家呢,还是该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转身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