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怒火冲天,“噼里啪啦”的声响不停响起,预示着里面的人有多么恼恨。
一大堆愁眉苦脸的下人守在门外。
老管家敲着门,劝道:“少爷,少爷您别气坏了身子。”
“滚!”隔着厚厚的门板,江琛巡在屋里喊了一句,紧接着高高举起手中的瓷墩,“啪”一声砸在地上。
瓷片四溅,碎瓷砸到墙上,深深嵌入墙砖寸许,可见他的气有多么大。
一屋子的昂贵物件砸干净了,江琛巡终于腾出脑子来清理前事。
坐在一地碎玉木屑里,他捂着脸。
今天的事情除了丢人以外,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实质伤害,其实给他留下了很大隐患。
江家可不是依靠恩宠求荣的家族,江琛巡身为下一任族长——宗子,在宴会上袒露身体、不知廉耻的献媚讨好,丢得是全族的脸面。
就算说出实情,今日的事情是因为受人暗算,那只能说明宗子无能,连自己衣物都看不住,哪敢再交付重任。
“太丢人了……”江琛巡喃喃自语。
大门突然被人踢开,舒昭挥开地面狼藉,对忧心忡忡的老管家说:“别担心,我同他谈谈。”
老管家抹了把眼泪,行礼后带着仆人离去,走前还悄悄关好了门。
江琛巡裹紧身上的披风,沮丧地说:“昭哥你走吧,让我自己呆一会。”
舒昭轻笑:“方才我过来的时候,听老管家说,东越和明少君都在你府中住下了。那位明少君身份可不一般,你该用心结交才是。”
“我近日不想见人。”
“哎,这就难办了……东越借鲛人赏玩两日,我已经答应了。”舒昭敲了敲眉心,继续道:“崔景搂着鲛人不撒手,她连崔景一起要过去了。万一崔景再胡说八道些什么……”
“咚!”
江琛巡握拳砸在地上,带着一点色厉内荏的狼狈:“倒忘了那条鱼!昭哥先帮我看看这纱有没有问题。”
舒昭掂了掂江琛巡递过来的那团纱衣,摇头道:“布料很好,问题出在衣服上面,少了数层布料,遇光则透。”
问题不是出在“龙绡纱”上面,青鲛没动手脚,江琛讯面色好了一分,转而向舒昭问起宴会上的异样。
舒昭就去劝他:“大张旗鼓寻找线索,不如坦然承认你是在对心仪之人献殷勤。年少不知分寸总比无能的名声要好一些。”
江琛巡只得应了,再暗中追查此事。
就在江琛讯打起精神,寻找蛛丝马迹,推测真凶时,连川和虞连心正同东越对峙。
东越站在江府的客院中,冷脸看着银镜中的两人。
“不给!”
之前不欢而散,面对东越索要林长舌和崔景的要求,连川硬邦邦地回答。
虞连心捏住连川的胳膊,把他塞到身后,微微一笑:“连川儿口直心快,东仙子别介意。不如我们私下谈谈?”
“跟她有什么好谈的?”连川捅着他的后背,嘟囔着:“她根本不可能帮咱们。”
虞连心侧身道:“这事交给哥哥罢,你幻成青鲛,我要出去了。”
连川不情不愿地钻下水底,虞连心换出本相,抬腿迈出银镜。
东越带着虞连心进房,连川有意偷听,天眼却结结实实撞在一道七曜阵法上面,只得作罢。
百般无聊下在这镜中转悠起来。
他拖着鲛尾不能着地,只好用灵力托身,凭空滑行。
一看之下大为失望,这面镜子虽为能装活物的空间灵器,却是面积不大,一口灵泉便装得满满当当,同内置高塔的梵天差得很远。
鲛皇当时考虑到连川是筑基境,所赠灵心贝为中品法宝,空间实在太窄,用起来不够方便。因而连川有意寻觅新的空间法器,为明璃一行做准备。
一个时辰后,虞连心回到镜中见到的就是一只不大开心的小鲛人。
“这是怎么了?”虞连心掐着连川的细腰,把他放在泉边大石上面。
连川指了指四周,撇着嘴说:“太小了。”
虞连心顿时便明了他想干什么了,在他耳边低低笑了两声:“灵心贝是不大方便活动,前次闷了你我一身汗……”
这人嘴太坏了!谁惦记这个啦?连川的脸“唰”一下就红透了,没好气瞪他一眼,就要下水。
被虞连心拦腰抱住:“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如今凤火也有了,凤珠中又有炼器法,金丹以后着手炼制一番就是了。”
说起火,连川有些发愁:“星辰火有消息了吗?”
虞连心没告诉连川虎轩有天火的传闻,他有预感,二人迟早会入虎轩一探,到时再说也来得及。如今说了,只怕连川会莽撞行事。
“东越答应和我们合作,阻拦绾霞。”虞连心有意转开话题。
连川果然睁大双眼,满满的好奇快溢出来了,不用说话就能感受到他的催促之意。
“我同她立下道心誓,事情平息后,尽力在散修盟周旋,废掉修为留绾霞一命。”
干了这么多坏事,竟还奢望颐养天年?连川急道:“答应她这个做什么?事情传出去以后,想弄死绾霞的人多得是,你拦得过来吗?”
虞连心趴在连川膝盖上,歪着头笑道:“你哥哥是会吃亏的人吗?东越这人其实很矛盾,一面是在海楼岛上耳濡目染的天理正道,一面是东绾霞言传身教的歪理邪说。”
“好在她心底柔软,自从发现自己的功法会害死人之后,就一直在和绾霞决裂的边缘左右摇摆。我只不过给了她一个对祖孙亲情的交待而已。”
“实际上,我觉得海陆升仙阵失败的那一刻,东绾霞就会自我了断。”
自我了断就同虞连心的道心誓没甚关系了。
连川松了一口气,问道:“累不累?睡一会吗?”
镜外午后阳光正好,泉水清凉微漾,掌下青鳞如玉、触之生温,心上人就在身边。
虞连心一刻不停的心绪突然就平静下来,把连川的鲛身当做玉枕,安安稳稳睡得踏实。
他睡着的时候爱抿着嘴唇,这让他的脸颊微微有些嘟起,把平日的端庄肃穆都丢了天边,露出很重的孩子气。
自从藏岛一夜缠绵过后,虞连心和连川相处就放松了许多。不再是那个时刻穿着端正的衣袍,只怕在连川面前露出丁点窘迫的“哥哥”。
突然就变成了能够一起笑、一起哭,哪怕是一起跌进水坑,滚一身污泥,也不用担心对方会嫌弃的“爱人”。
连川非常喜欢看到虞连心的另一面,因为那是他来不及参与的,属于神君的遥远过去。
譬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