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入凡上
西瓜霜白白2020-09-18 20:043,391

  连川醒来时正挂在断崖下面的一颗枯树上。

  悬崖上传来两个人的声音。

  一个声音尖细阴柔:“殿下,还要去悬崖下面找到连公子的尸体吗?”

  另一个声音清贵优雅,透着漫不经心的随意,“去寻一寻吧,毕竟相识一场。原本来是做一场戏而已,他若老老实实的呆着就不会掉下悬崖。”

  “可是……连将军三十万大军踞守西南,若是知道连公子死了,定会拿这事大作文章。”

  “哼,我们是被二皇兄派人追杀。连川死了,连天成便是要寻麻烦也该找我二皇兄才是!跟咱们可没甚关系。”

  “是!殿下,杀手中还有一人逃了。”

  “追上去杀了他。这些杀手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连川挂在悬崖下面听的津津有味。

  这树长在凹陷处,单伸出长长一根枝桠,正好在连川摔下来的时候勾住他的腰带,这才让他有幸见识到那位“殿下”的嘴脸。

  自古皇族出奇葩,今上也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之处。。

  遂宁帝不惑之年,正是身强力壮的力时候。

  继位十五年生了十多个儿子,再加上潜龙时的五个,眼下宫中嫔妃还有三个怀有身孕,完全称得上不缺儿子。

  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

  十几个皇子和皇子外家成日里斗的如红眼鸡一般。后妃们的宫斗也是血流成河,每日都有宫人的尸体被抬出宫门。

  遂宁帝平日里就如瞎了一般,不怎么管残酷的宫廷斗争。不过若是有皇子越界,对着皇权伸手,遂宁帝砍起儿子来也是非常痛快的。至今为止已经有三位皇子两位公主被贬谪圈禁,连带母家一起满门抄斩。从这一点来看,遂宁帝还是有点暴戾帝王的气质。

  份量最大的嫡长皇子就是一位政斗失败者,至今已被皇帝圈禁两年了。

  连川的父亲连天成受先帝器重,踞守西南广源府二十余年,执掌五十万镇南军,不大看得上这位荒唐皇帝。皇帝曾接连三次召他进京,都被连天成找了借口拒绝了。他不想去京城暂时又没能力造反,为了安皇帝的心,请旨送了嫡长子进宫做质子。

  连天成在广源府做逍遥土皇帝,连川去皇宫中当凄惨小可怜。

  连川的母亲出身士族,生下连川以后一直缠绵病榻,没几年就去了。

  连天成续弦娶了西南白族女。这位续弦夫人不爱理会嫡长子,只给口饭吃,能活着就行了。

  府邸主人不上心,下人也松散起来,八年后等连天成用的上连川的时候,才发现这孩子不像正常人。

  口舌没有任何毛病,但就是不肯开口说话。平日里也不怎么理会旁人,常常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写写画画。

  连川身体康健,能送去京城当个质子就行,连天成也不在意连川会不会不说话。只要嫡长子活着到了京城,皇帝就再没什么理由能召他进京。

  连川八岁入皇城,就被皇帝养在宫内。

  年纪幼小,口不能言,明摆的弃子,宫里没人在意他,也没人照料。宫人们一向看人下菜碟,开头几年连川过的很是辛苦,比小太监还不如。

  遂宁帝五皇子燕文远在宫里发现了连川的处境,开始日日去寻连川,带些衣物吃食,日日的嘘寒问暖。

  燕文远以情惑人,连川虽然性情有些古怪,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感觉到燕文远的善意,也慢慢与他亲密起来。

  燕文远做戏做的天衣无缝,今日送糕明日送汤,夏天送冰冬天送炭,出宫买份糕点都要惦记着连川弟弟的喜好。

  更兼有七皇子戏弄连川,被燕文远瞧见,一怒之下失手打断七皇子的胳膊,还被皇帝罚着,在满朝文武上朝时路过的重安门跪了三日。

  四年的亲密无间,人人都知道五皇子对连小公子捧在手心爱若珍宝。

  连川满十四岁后,皇帝允他在宫外建府。连川想到建府后可以和五哥同进同出十分开心,因而出宫第一日就约了燕文远出门踏青。

  燕文远带着连川和几个随从刚出城门,走了不远就有一群刺客冲出来。刺客放箭射伤马匹,马匹受惊拉着马车,被刺客赶到悬崖边。

  燕文远与刺客打斗的时候受了些伤,体力不支眼看要被划中,被连川扑上来挡了一刀,刺客嫌弃他碍事,顺手提起来连川扔下了悬崖。

  命大没摔死,挂在崖下正好听到这样一番言语。

  燕文远筹划了一场“刺杀”,让连川死在刺杀中。遂宁帝和满朝大臣都不会认为这场刺杀的主谋会是燕文远。

  好一条苦肉计,好一位心机深沉的五皇子。也不知四年前与连川交好时,是不是已经策划着这样的毒计。

  连川回想着过去的事情,依稀只觉得这事好似并没有让自己如何痛心,像是看着旁人的故事一般,那四年间的种种情谊似云一般一吹就散了。

  连川的记忆朦朦胧胧似是笼着一层薄雾,倒是牢牢记得曾经有人在他的耳边轻声说过一句话:“一定要活到寿终正寝”。

  罢了,多想无益。仇人春风得意,小爷得先保住这条命!

  眼下挂在树上就不必指望有人会来救他了,燕文远狼子野心只会派人来杀他。自己先下去,再去找一找逃掉那个杀手,若杀手没死,同皇帝指认燕文远还用得着认证。

  “燕文远狼子野心,打着用小爷的命来诬陷二皇子的主意,亏得他能一装好几年。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二皇子倒是可以拿来用一用。”

  连川反手搂住挂着他的树干,双腿用力在空中荡了几荡,柔韧的腰身用力,一个‘鹞子翻身’骑到树身上。

  “奇怪,我怎么不记得自己会轻身功夫?”

  口中自言自语,连川抬头看向崖顶。十丈高的悬崖上杂草丛生,自己身体轻盈,应该可以爬上去。

  “在旁人眼中我不善言辞,此番要对皇帝指认燕文远又不能开口说话,有些难啊。”

  连川一边爬一边思量,遂宁帝对黑心爹连天成还是很重视的。

  西南十万大山多瘴气,夷族多不胜数,若是连天成反了,带着西南百族往山里一钻,朝廷几十万大军也逮他不住。

  作为连天成的嫡长子,皇帝不会愿意见到连川莫名其妙死在京城。

  连天成心怀异心已久,若是得到连川死在京城的消息啊,为长子报仇而反叛应当是个现成的借口。

  连川是一颗维持京城西南平静的棋子。

  “要活到寿终正寝么,还得从这局棋中跳出来才是。皇帝和连天成都想拿捏小爷,双方一旦开战小爷就是被祭旗的好材料。”

  轻巧的身影慢慢爬上崖顶,已经是深夜了。连川细嫩的双手被细草磨破,虎口出血,背后伤口上的鲜血已经染满外袍。

  连川面无血色,喘着粗气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勉强站起来。

  悬崖上的杀手尸体已经被燕文远带走,刀气剑气划过地面,留下许多乱痕。连川走近查看,从路边丛生的野草中拣出来一块褐色木牌,木牌上刻有“秘坊”二字。

  秘坊是天下有名的杀手组织,燕文远的外祖父身为大理寺卿,居然和杀手组织有勾连。

  “哼,燕文远倒是有个好外家!”

  连川收了牌子,忍着伤痛慢慢向城门走去。

  慢慢走了三个时辰,黎明时分,连川远远看到南城门后拐上官道。

  城门紧闭,连川没有进出城门的腰牌,在城门口寻了块避风处盘膝盖坐下。心中思量:“天亮该如何求见遂宁帝?”

  城门突然开了,一辆华贵的马车慢慢行出来,随着马车的行进车厢外坠着的红色琉璃宫铃微晃着泠泠作响。

  “叮铃叮铃”的声音停在连川面前,车夫头戴斗笠身形矫健,沉声问道:“这位小公子,您可需要帮忙?”

  看着这位陌生的车夫,连川干脆点说道:“需要。”

  车夫暗道这位小公子好生直爽。转头向车中人禀报:“王爷,有位公子受了伤。”

  红色车帘上被修长有力的手指掀起,露出一张面如冠玉的脸。连川看着这张脸愣了,呆呆的说:“你是谁?怎么生的这么好看?”

  车夫:……找打吗?

  “住口,休要放肆!此乃安亲王殿下!”车夫喝道。

  安亲王下了马车,连川细细打量。

  安亲王身穿蓝袍外罩银色轻甲,身材颀长腰身挺直,眉目中清贵俊朗,双目湛然,面色苍白唇色浅淡。

  看过这位“真好看”的安亲王,连川跪坐在地上软软的问着:“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你……见过我吗?”

  “住口。”车夫当即拔出腰上钢刀。

  安亲王燕怀云抬手拦了车夫的手,漆黑的双眼看向跪坐在地上的连川。

  十四岁的少年身量纤细夭桃秾李,目若秋水,眼神清亮如稚子,眼中的确确实实的疑惑,示意他真是觉得眼熟才会有此一问。

  燕怀云也有些惊讶:“本王看你也有些眼熟,你是谁家孩子?怎么带着伤坐在这里。”

  连川委屈,掉着泪着说:“我是连天成的儿子,昨日遇到刺客掉下悬崖。半夜才爬上来,我伤口好疼。”

  连川不自觉的撒娇。

  连天成的儿子,那位一直住在宫里的西南质子?燕怀云有些诧异,这孩子生的也太好看了些。

  燕怀云走过去将连川抱起来,向马车走去。柔声说:“别哭了,我带你去找大夫好吗?”

  连川有些不好意思:“我衣裳脏了,会弄脏马车的。”

  燕怀云将他轻轻放在小塌上,轻轻擦着连川脸上的灰迹:“无妨,别担心这个。”

  他动作轻柔,让连川不自觉心生委屈,好似寻到了倚靠,揪着燕怀云的衣角落下泪。

  连川也很疑惑自己为何会待燕怀云如此亲近。

  安亲王是遂宁帝的同胞幼弟,遂宁帝登位时才五岁大,跟燕文远一般年岁。

  遂宁帝对最小的弟弟恩宠有加,登位以后封燕怀云为安亲王。安亲王性情宽和,为人端方,平日里都呆在军营中。

  燕怀云不爱参加宫宴,几年中连川都没有见过他。

  燕怀云没送连川回广源将军府,直接让车夫驶回安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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