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鲛一鱼在水中追逐,引起海水波动,船身上下颠簸,有名身穿黑衣的修士走上甲板上探查。
终于引得船上人的注意,连川双眼大亮,调转身躯,侧身在灵海鳟鱼的长须上蹭过,雪白的肩头立刻青紫一片。
心知仙兽血对妖兽的吸引力,连川不敢在海中多呆,万一受伤出血,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他闪现到海船前方不远处,全身蓄力,就在灵海鳟鱼追来的那一刻,鲛尾在鱼头上重重一拍,借着冲力,整个人破水而行,向海面激射而去。
灼灼烈日之下,蓝发鲛人破海而出,涓涓水流冲他的身上流下,沿着流光璀璨的宽大鲛尾落回海中,被海水浸透的发丝落在脑后,露出一张欺霜赛雪的精致玉容。
鲛人高高落下,贴在圆形灵气罩外面,慌里慌张拍打着罩身,不时向后张望,朦胧青纱般的尾鳍隔着禁制,在黑衣修士手边张合,让他觉得触手可及。
年轻的黑衣修士和鲛人离的极近,仿佛只要伸手就能将他拉进来。
灵海鳟鱼不肯放弃,在水中来回游动,而后学着连川的样子高高跃起,血盆大口利齿交错,冲着连川的尾鳍咬去。
“啊——”连川惊叫,高高抬起鲛尾,腰身紧绷弯成弓型,躲开撕咬后,“啪”一声,鲛尾回弹,重重落于禁制。
鲛族音惑术一出,黑衣修士眼中泛起一丝浑浊,他立刻将手伸出禁制,在拉住连川的手腕时,烙上一道阵纹,将他一把拉进灵气罩内。
连川扑倒在甲板上,立刻反身坐起,双手撑住身体后快速挪动,青色眼眸惊慌地望向黑衣修士。
“啪啪啪……”
甲板一片寂静,只有青纱尾鳍不安地拍打木板的细小声音。
半晌后,黑衣修士声音干涩地问:“你是什么?”
甲板上有数只一人多高的木桶堆叠放置,连川躲到桶后面,露出一只眼悄然望着黑衣修士,对他的问话恍若未闻。
“怎么回事?船身为何会颠簸?”有人推开舱门走上甲板,语气十分不耐:“公子让你查看后速来禀报,怎地半天不见人影?”
黑衣修士横跨一步,将连川藏身的木桶挡在身后,语气平淡道:“刚才有只海兽在冲击船身,现在已经走了。”
来人皱了皱眉,道句“麻烦”,转身欲走时,扫过甲板某处,目光蓦然凝固,失声问:“那——是什么!”
三五片带着水渍的青鳞静静躺在甲板上,在阳光下闪出七彩光晕。
黑衣修士见瞒不下去,只能和盘托出,暗地后悔不该私藏那奇异美丽的生灵。
来人听闻有异兽上船,立刻拿出玉符悄声禀告了几句,又对黑衣修士厉声呵斥:“好生糊涂!那东西万一是个高阶妖兽,满船的人都要丧命!罚你半年份例、半月禁闭,还不下去!”
黑衣修士跪地领命,依依不舍看了身后一眼,低头走下甲板。
片刻后,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有道真元突如其来,大力箍住连川的手,将他拖出来,丢在甲板上。
一群修士手持利器将连川围在中间。
“让开些。”有名身穿华服的男子越过众人缓步上前,“抬起头来。”
这声音有些耳熟。连川怯怯抬头扫了一眼后,迅速低头,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想着:这不是在天留酒楼和崔景争风吃醋的那位江氏子么?
他只顾着回想当时情形,没看到江琛巡惊鸿一瞥后,眼中闪现异彩。
“鲛人?泉客……水居如鱼,能织龙绡纱,其眼泣则能出珠?”
江琛巡半跪在连川身前,两指捏住小巧的下颌,缓缓抬起他的脸:“哭一个瞧瞧,要是落不出珠子来,本公子就送你下去喂海兽。”
这人哪还有挑春当日的纨绔之态,目光锋利如刀,一寸一寸将青尾鲛人打量个遍,割得连川险些保持不住楚楚可怜又懵懂纯真的神态。
连川打定主意扮成听不懂人话的幼年鲛人,弱小无知在某些时候能够减少众人戒心。
既然听不懂人话,那就更不可能会说了。因而他用一个字回答江琛巡:“呀——”
江琛巡嘴角轻挑,空闲的右手翻转出寸许长的银刀,刺向连川眼眸。
连川费了好大力气才止住自己下意识的暴起,压制本能让他浑身颤抖,额头冒出冷汗。
在江琛巡看来,手中这条鲛人颤抖不休,看似受惊不小。
他一向不喜欢空有容貌的美人。尖刀刺眼都不敢反抗,只会瑟瑟发抖的小东西太让人失望了。
江琛巡放开连川,如雪的下巴上青黑手印十分醒目。
拿出绢纱擦着手,江琛巡吩咐随从:“打他一顿,等他哭出眼泪再停手。落地的是珠子,就留下他;哭出泪水,丢回海里去。”
有明相神通在,别说哭珠子,就是哭金子,问题也不大。
连川不想挨揍,更不想喂海兽,等随从来抓他的时候,叽里哇啦大喊几声谁也听不懂的语言,顺势哭出了一地水灵珠。
纯度极高的水灵珠甫一落地,便被江琛巡招到手中,虽然有些奇怪传说中的鲛珠为何和水系灵髓类似,不过天降宝物在前,欣喜之下他就没再多想。
江琛巡对随从下令:“将底舱隔个池子出来,灌上海水,寻个老实人精心照料。”随后大步向前,令掌舵人全速前行,尽快回航。
几名随从察言观色,心知甲板上这尾摄人心魄的异兽,是被公子看中的珍贵宝物,不能粗暴拖拽。
他们用真元轻柔托起连川,将他送入底舱海池,在对面房间安置下来,打算严密看守鲛人。
底舱空间不小,一侧堆了些用来压舱的巨石,另一侧拿普通青石修了一个长宽两丈,高九尺的池子。身穿粗布衣服的杂役抗了一人高的木桶,轮流往里面倒入海水。
半个时辰过后,水面高升,随从托了连川小心翼翼放入池中。
大约是演得太好,让鲛人不懂人语的印象深入人心。
几名随从在等候水池的时候几句闲聊,并没有背着连川。
一人羡慕地说:“公子气运非凡,出个门就能碰上这等好事。”
另一人冷冷嗤笑:“崔家败家子万万想不到,费尽心思让公子单领一船,却让公子得此异兽。”
“哼,自古以来兵家相争,粮草最重。门主做主把粮运交到公子手里,是看重公子,关那败家子什么事?”
“不错,不错,言之有理……”
直到窝在池底,连川才呼出一口长气。有惊无险,总算混上了船。
不过这还不算完,还不知明珠海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绾霞道尊跑到海楼岛附近又是什么打算。
那几名随从话语中透露的消息也很重要……
思考着这些问题,连川眼皮渐渐沉重,索性趴在池底阂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