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带走紫苏？”
温拂刚踏进屋内，就听到了老夫人的问话。
“是的，还望祖母成全。”皇后道。
“紫苏，你来的正好，我问你，你可愿跟皇后娘娘进宫呢？”老夫人鬓角的白发显得更加白，这与谢仪的白发不同，即使谢仪白了头依旧熠熠生辉，而老夫人的白头看起来已经毫无精神。
温拂看着老夫人看向她的眼神，跪了下去，这一跪，她心甘：“望老夫人成全 。”占了紫苏的身份，利用她的身份，得负起这个身份所带来的责任。
虽然老夫人就那么眼神温和地看着她，但温拂感觉她几乎都已经知道她不是紫苏了。 “罢了，你们小辈的事，我不想插手了。”她顿了一顿，闭上了眼睛，“我老了。”
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终究是忍不住开口：“紫苏！老夫人将你从人贩子手中救下，你现在怎么能忘恩负义？”
原来紫苏是这样被安插进镇国公府的，温拂直起上半身，抬眸看向老夫人：“您对奴婢的恩情，终身不忘。”
老夫人看到这个耀眼的姑娘跪在自己面前，似是知道了什么，道：“杜鹃，把紫苏的卖身契取来。”
“老夫人……”杜鹃似是有些不满。
“快去！”
“是！”
隔了一会儿，杜鹃取来一个匣子，呈给老夫人，老夫人爬满皱纹的手接过，打开了匣子，拿出紫苏的卖身契，递给温拂。
那只手就那般悬着，温拂接过，深深俯下身：“多谢老夫人。”
“祖母，这样也没必要……”皇后知道自己祖母心软，为人向善，所以也与她亲近些。
“你回去吧。”老夫人摆摆手，“杜鹃，扶我去休息。”
“你们都好，那就好。”老夫人搭上了杜鹃的手，叹息般道。
说完，她便进了内室，蹒跚的背影在摇晃的珠帘后越发沧桑。
屋内的火炉仍燃烧得旺盛，可寒气依旧从没关紧的门缝中悠悠递来，温拂低头看着手中这张卖身契，浅浅呼出一口气。
“后日本宫回宫，收拾你的东西准备进宫吧。”皇后眼神颇为复杂。
温拂福了福身，道：“是。”她攥紧了卖身契，前路还长，这连开始也算不上。
白天时日头好，晚上月亮也格外明，青色屋檐连成一线，在月光中半明半暗。
小小的身影在月色掩护下出了房门，一个白发少年半躺在屋顶上，支着头，尽览院内场景。
就在温拂躲在暗处想着怎么绕过巡逻的侍卫时，耳后有些许热气喷洒：“小乖乖，你这是去干什么呀？”
见识太多他的能耐，温拂便也一点也不惊讶他的神出鬼没了，她淡定地转过头，对上他的脸：“当然是办事。”
“若小乖乖求我，我便帮你哦。”
此刻月华流转，白发少年俯下身，浅浅银色镀上少年的周身，宛若神袛施恩。
“求你帮我。”温拂毫不犹豫地说出口。现在他跟她合作，不会伤害她，只不过嘴上吃点亏，怕什么。
谢仪微微讶异，但很快嘴边噙了笑意，他亲昵自然地揽过温拂的腰，垂眸道：“去哪儿呢？”
“荷香院。”这是林奕勋养得莺莺燕燕住的院子，温拂猜测绿翘应该会在这里，她有些担心她，得去问问。
谢仪摇了摇头，声音不紧不慢：“小乖乖，你且等着看。”
耳畔冷风呼啸，谢仪带着温拂来到了一个院子。温拂看着那牌匾上的三个字：清林院。
这是林奕勋的院子。
“你怎么带我来这儿？”温拂看向谢仪。
“嘘！”谢仪轻声道，“慢慢看。”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从清林院中出来了。只见一个人率先出来，查探了情况，随即挥手，两个人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盖着白布，在夜色中格外扎眼。
“快！抬出去埋了！”为首的那个人急声道。
“是！是！”两个人赶紧应道。
看着担架上的白布，温拂怔怔地看着那担架，只觉一颗心如坠冰窖，那是绿翘……吗？
“别担心。”谢仪的声音将她的心捞出冰窖，微微回暖。
她的目光骤然明亮，看向谢仪。
谢仪呼吸一滞，随即抬起手捂住她的眼：“走了。”
两人随着送尸体马车一路到了郊外的乱葬岗。
乱葬岗白骨成堆，还有刚拉过来的鲜血淋漓的尸体，浓浓的血腥味不住地通过冷风传到人的口鼻中。
温拂也顾不得令人作呕的味道，待那两人骂骂咧咧地回去后，她冲了上去，就在她要在他们埋绿翘的地方翻尸体时，被谢仪制止：“小乖乖，你要是翻这些尸体的话，估摸着就要自己走回去了。”
温拂才不听他的话，上前就要翻，谢仪三根手指拎着她的后领，把她拎了出来。
温拂眼睛都要喷火了，谢仪却不把她的目光当回事，唤道：“临闲！”
不知何时跟着的临闲听到谢仪的命令，很快上前，拖出了一具女尸。
谢仪也松开了手，温拂赶紧上前，查看那具尸体，借着月光，她看清了女尸的脸，是绿翘！
温拂颤抖着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没气了。她摸了摸绿翘冰冷的脸，随即将耳朵贴在她的心脏上，没有心跳。
温拂面色骤然变得苍白，她轻声叫道：“绿翘！”
绿翘静静闭着眼睛，没有回应。
“绿翘！”温拂声音逐渐升高，嗓子都哑了。她突然想起谢仪的那句“别担心。”
她转过头，只见谢仪就站在那儿，看不清神色。
但临闲却看到了谢仪的神色，他们那向来置身事外的国公爷，竟露出了那种可以称之为不忍的表情，但他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变得面无表情。
谢仪看到温拂向他投来的眼神，定了定神， 开口：“再等一刻钟，就好了。”
有了他的话，她竟有些安心。
温拂突然注意到绿翘衣袖下露出的手腕，她挡在谢仪与临闲的目光，掀开了她的衣袖，看到绿翘手臂上的青紫交错甚至要渗出血的痕迹，温拂攥紧了拳头。
她垂下头，抱住绿翘，颤声道：“对不起。”她明知道林奕勋的名声，还没及时阻止绿翘，是她的错。
一刻钟刚至，绿翘眼睫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