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仪身上的桀骜很快散去,又收敛成那副老成的模样,他似是注意到了温拂的目光,朝温拂投了个眼神。
温拂硬生生在他眼中看出了轻蔑,她转过头,只觉方才她在谢仪身上看到的肯定是错觉!
皇后搀扶着老夫人,与老夫人边走边回话,也顾不得谢仪了。
温拂自是没忘此行的目的,她还得借皇后进宫,所以赶紧跟了上去。
镇国公则是朝谢仪表达了歉意:“对犬子管教不力,抱歉。”
谢仪微笑:“无碍。”
“父亲!你为什么还给他道歉!”林奕勋不满道。
听着林奕勋聒噪的声音,镇国公眉头微聚,他为这个逆子找台阶下,竟然还这么不明事理。他扬手打了林奕勋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校场格外响亮。
“父亲……”林奕勋满脸不可置信。
“把他押下去,没我的命令,不准踏出房门半步!”镇国公声色俱厉。
林奕勋被人制着,挣脱不了,他恨恨道:“谢仪!你且等着!”
谢仪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对镇国公道:“今日叨扰了,谢仪告辞。”
镇国公对着谢仪又是十分尊敬,丝毫没有因为他年少就轻视他。
镇国公颔首,他看着谢仪挺拔的身影,可惜了,皇权之下,众生皆为蝼蚁。
谢仪自是不知道他什么想法,只想着方才温拂颇为耐人寻味的眼神,令他有些烦躁。
他并没有出镇国公府,而是折回,悄悄跟在温拂等人身后。
“皇后,你在宫中怎地看着还瘦了些?”老夫人握着皇后的手,满目慈祥。
“祖母,近日冷了些,胃口不大好。”
“你在宫中要照顾好自己。”老夫人咳嗽了两声。
皇后见此,赶紧差人抬轿子过来。
“婉宁怎么样?收心了吗?”老夫人站在原地,再次问道。
“她很听话,祖母不必担心。”皇后松开了扶着老夫人的手,恭顺答道。丝毫不提婉宁出宫寻谢仪的事。
老夫人扯了扯有些干的嘴角:“那就再好不过了。”
温拂瞧了瞧老夫人的腿有些哆嗦,老夫人已是耄耋之龄,又为寻皇后在冷天里走了这么就,怕是受不住了。这校场周围竟无能歇脚之地。
她上前一步,牢牢搀住老夫人,并道:“您小心脚下。”这样有些突兀的举动,令所有人都看向她。
随即温拂蹲下,隔着裤脚按了按老夫人的脚踝,有些僵硬。她指尖用劲,按摩着老夫人的脚踝。
隔了一会儿,老夫人感到自己的脚踝发热,她看向低着头帮她按脚踝的温拂,混浊的眼神沉淀了些什么东西。
皇后笑道:“这丫头倒机灵。”她笑时,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徒增了几分刻薄。
“谢娘娘夸奖,奴婢只不过做好自己的本分。”温拂看到轿子到了,站起身。
皇后将老夫人搀到轿子中后,柔声道:“母亲先回,我这便跟上。”
老夫人瞥过皇后与温拂,没再说话,放下了车帘。
待小厮抬起轿子后,温拂要跟上时,皇后叫住了她:“等等。”
“不知娘娘有何事吩咐。”温拂低着头道。
此时轿子已渐渐走远,皇后看了一眼远去的轿子,道:“你抬起头来。”
温拂抬起头,紫苏戴的人皮面具算是中上之姿,搁在常人眼里是够看的了。
皇后端详道:“长得倒也凑合。”但是要是搁到后宫里,自是连绿叶也衬不上。
“你这手按摩的技巧是与谁学的?”皇后边说边迈开了步子,描金的衣摆拂过地上,衬出几分苍凉。
“回娘娘,奴婢是跟家母学的。”温拂垂下眼帘,跟上她的步伐。
“学得不错,你今年多大了?”
“还未及笄。”
“今日本宫在母亲那儿要了你,随本宫入宫吧。”皇后语气不容置喙。
温拂露出喜悦的表情,“扑通”跪下,膝盖骨与地面接触,她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依旧走她的路,她呼出一口气,觉得有些冷,交叉双手时,冰冷的护甲使她颤了颤。罢了,合该如此。
温拂看着皇后显出寂寥的身影,突然想起过去听人说过的话,皇后母仪天下,处事有度,胸怀后宫,合该如此。
“你是当奴才当久了吗?”听起来颇为阴沉的声音响起。
温拂回过头,看到拢着袖子的谢仪施施然站在那儿,丝毫不担心被人发现。
“公爷还未离开啊?”温拂站起身,拂了拂有些脏的裙子,不痛不痒道。
他好似没听到她的问话,只道:“你是不是挺喜欢跪人的?”
温拂眼神怪异地瞄他一眼,谢仪也感到自己的语气越界了,不再说话,拂袖而去。
温拂只觉得谢仪这人真是喜怒无常,该敬而远之。她连看都没看身后一眼,就跟上皇后已成点的身影。
“该死!”林奕勋一袖子扫落桌子上的茶壶和茶杯,怒气冲冲道。
正为他包扎的大夫一脸惧色,但手下功夫不敢停,周围的丫鬟和小厮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行为,只低垂着眼,面色平静。
林奕勋看着大夫哆嗦的手,眸中厉色更甚,大夫包扎完,正要退下时,被林奕勋一脚踹到了门外。
门外的侍卫迅速抬走了大夫。
“狗东西!”林奕勋骂道。
“将军,您要的人已经唤来了。”一个丫鬟声音轻柔道,她侧过身,露出身后的人的脸, 赫然是绿翘!
林奕勋看到绿翘怯怯的小脸,舔了舔唇:“你们都下去吧。”
所有人都走了,房间内只剩下林奕勋和绿翘,看着林奕勋淫邪的目光,绿翘心下的恐惧几乎要把她吞噬。
她意识到了什么,浑身颤抖,一步步向后退,摸索到门的时候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但门被牢牢锁住了,她怎么也打不开。
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拼命拍打着门,绝望地喊出声:“开门啊!开门!”
但却无一人理她,林奕勋已走到了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绿翘跪下求他:“将军!将军!您放过我吧!”
林奕勋指甲掐住了她的脸,她被迫抬起脸,脸上的泪痕斑驳,林奕勋冷笑:“放过你?我放过你,谁又来放过我?”说罢他一把拉起绿翘,将绿翘摔到了床上。
屋内女子凄厉的声音不绝于耳,屋外的人眼观鼻,显然都习惯了这种情况。
此时正午的日头有些晒,天气温暖得不似冬日,整个街道亮堂堂的,可镇国公府的牌匾依旧黯淡,日光掠过它,照到了墙角处,可墙角却是枯萎的杂草,了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