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揽山,谢家军的一员虎将,在平定叛乱时功不可没,如今却……
谢仪想把他搀起,他却执意跪在地上,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国公,请您救救兄弟们吧。”
“京城调来的新兵仗着皇帝撑腰,作威作福,谢家军只能喂马扫粪,洗衣劈柴,一身本领无处施展啊!大晋大大小小的战役无数,我们全部都参与过!断胳膊断腿,我们能忍!我们这些命折在沙场上也绝不后退!如今却在被一些新兵蛋子骑在头上,我等颜面何在!”吴揽山一字一句,字句苍凉。
临石临闲都握紧了拳头。大晋的荣耀,大晋的领土,大晋百姓的安宁,哪一个不是谢家军拼死拼活打下的!如今皇帝说摒弃就摒弃,他们如何忍得!如何,忍得!
谢仪闭了闭眼,眼前闪过他率领谢家军纵横沙场的场景,他霍然睁开眼睛,字字掷地有声:“那便不忍,该做的事你们去做便是!”
“皇上!臣有本要奏!”一个大臣手持朝笏走向前。
十天前, 自从得了谢仪的许可,谢家军不再忍让,军营里乱象频生。
“谢家军在军营里罔顾军纪,以下犯上,使得军营乌烟瘴气。臣请命,调谢家军出军营!”
调谢家军出军营,这意思便是完全摒弃谢家军了。
皇帝自是知道不妥,他再想打压谢家军也得慢慢来,否则寒了将士们的心,谁还为他大晋效忠?
“陆爱卿,你怎么看?”皇帝问陆尹。
陆尹正想开口,就听到有人比他快一步:“调谢家军出军营?我竟不知叔父如此憎恨谢家军,谢仪当真疏忽。”少年清朗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谢仪踏着冷风进了朝堂,一头白发宛若杀神。
看到谢仪,谢伦竟有些畏惧,向后退了退,他不会忘记,这个少年是如何用铁血手腕赶他出国公府的。
谢仪直直朝皇帝道:“皇上,臣有几个问题想问皇上,不知皇上可否为臣解答。”
皇帝看到谢仪,有些头疼,但也只能道:“爱卿请说。”
“晋元和二年,北部叛军蜂拥而起,扰乱民生,不知何人为将帅,率领何支军队,在短短半年内平定叛乱?”
皇帝无言,朝堂一瞬间也静默了。将帅为谢仪父母,率领谢家军,在叛军力量强大之际,也硬生生扳回局面。
谢仪并不需要皇帝的回答,他继续问:“晋元和四年到晋元和八年,西域屡次犯我边疆,又是何人为将帅,率领何支军队,长年镇守边疆?如今,性命可在?”谢仪父母率领谢家军再次出征,也就是这长长的征途使得谢仪的父母命丧边疆,谢家军损失将近半数。
“晋元和十年,北部不死心,再次发动叛乱,又是谁为将帅,率领何支军队,平定叛乱,军队折损多少?”北部来势凶猛,偌大的王朝,竟无人敢为帅!只有未及弱冠的谢仪,披甲上阵,一年平定叛乱,谢家军再次折损,已过半数!
朝堂的气氛更加沉静,只剩下中央那个少年接连发出质问的回声。
腊月里的风果真十分冷,此刻在外头呼啸而过,夹杂着刚从天上飘下来的细雪,寒冷彻骨。
“紫苏,娘娘唤你呢。你快些过去。”正在扫地的温拂听到一个小丫鬟的声音,放下扫帚,拿出手帕擦了擦手,进了内殿。
前几日她跟随皇后进了宫,皇后也没和她说什么话,温拂便暂时在她宫中侍候,她与沈允交接消息之地一般在冷宫,那里人少,比较安全。但她与沈允约定时间一般为月底,还未到时间,她只能先在皇后宫中耗着。
皇后坐在梳妆镜前,乌黑顺滑的头发散落背后,更衬得身姿优雅。
“娘娘,您唤我。”温拂欠了欠身。
“为本宫梳头吧。”
温拂依言照做,拿起来梳子,为她梳头。
“待会儿后宫妃嫔来请安,你可把人都认好了。”皇后道。
“是。”温拂恭顺答到。
“你的手艺可不能荒废了,待本宫择个良日,你便去皇上那儿伺候吧。”皇后盯着自己的头发,如是道。
温拂看到了皇后乌黑发间半白的头发,手一顿,但动作很快又变得流畅。
皇后捕捉到她的动作,勾了勾唇:“怎么?第一次看到白发?”
“回娘娘,不是。”
皇后看起来乐呵呵地笑了起来,片刻后她停下了笑声,透过镜子看着温拂的眉眼:“进宫,不过是红颜换枯骨,青丝换白发,若是得宠,便是你命里的一朵花,开得好了,便是百花,四季都绽放;开不好了,就是昙花,一瞬,就凋零了。”
“多谢娘娘教诲。”温拂欠了欠身,她不会忘记,眼前这个看起来再温和的女人,一手控制皇嗣,一手控制后宫。不过她的话显然是给错人了,进宫得不得宠,与她无关。她要的可不是区区一个皇帝的宠爱。
“今个午时……”皇后的话还未说完,玉清就进了内室,她附到皇后耳中说了些什么话,皇后渐渐微笑:“谢家的那个小子果真不是省油的灯,怪不得将林奕勋压制得死死的。”
谢仪?温拂心想,他又干了什么,怎么这么招人厌。
皇后朝温拂挥了挥手,护甲在空中划出弧度:“罢了,看来老天也不助你,今日皇上定是不大有兴致,你先与本宫去露露脸吧。”
准备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皇后披上斗篷,示意玉清将手中的食盒递给温拂。
玉清犹豫了一下,道:“娘娘,紫苏她是新来的,不会触怒了皇上吧?”
“无事的。”皇后便系斗篷上的系带,道。
“可是……”
“往日你可并不是这么多话的人。”皇后状似无意道。
玉清面色如常,道:“奴婢只是怕她触怒了皇上,皇上会迁怒您。”说着她递出了食盒,温拂上前接过,两人眼神擦过。
温拂触摸着雕刻着花纹的食盒,在宫里这么久,若是杀皇帝,她有无数次机会,只不过,她的目的不止于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