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依旧下着,今年的雪好似格外频繁,征兆着一个不平凡的年。
御书房的牌匾高高挂着,温拂和皇后在门口站着,温拂为皇后打着伞,跟在她后头,她的手冻有些发红。
门口的侍卫说皇上正在里面与朝官谈论事务,请皇后在门外稍等。
一柱香的功夫,有人从御书房出来了。
温拂抬眸一瞧,那人身着朝服,戴着官帽,身形颀长,是陆尹。
他步履迈得不急不缓,显得风度极好。一旁的侍卫为他递上了伞,他接过打开,修长的手指握着伞柄,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他看到了她们,朝皇后行礼:“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颔首,道:“陆大人辛苦。”
“娘娘言重了,这是微臣该做的,若是无事,微臣告退。”说着他拱手,目光状似无意掠过温拂。
温拂自是没注意到,因为她看着皇后的眼神有些奇怪,皇后看向陆尹的眼神竟然有些慈祥?
但她还未来得及细细琢磨,就跟着皇后进了御书房。
皇上背着手站着,听到动静转过身来,便看到皇后带着温拂进来了。
皇后笑得温柔:“皇上,天气有些冷,臣妾为您煨了些浓汤,您尝尝,暖暖身子。”说着她示意温拂上前。
温拂垂着头,还未来得及上前就被皇帝制止:“朕没有胃口,你先出去。”
温拂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出了御书房。
“皇后你来得正好,朕正念着你呢。”皇上向皇后走来。
皇后不解:“为何念着臣妾?”
“皇后,朕想调你弟弟去军营。”皇上看着皇后道。
皇后微微蹙眉。
“唉,若不是谢仪挑拨谢家军在军营里胡作非为,朕也不会想着辛苦你弟弟。”
皇后展眉,依旧温柔地笑:“能为皇上效力,那是奕勋的福分。”
皇上牵住了她的手,一双已经显出苍老的眼睛颇为含情地看着皇后:“皇后当真善解人意。”
皇后垂下头,两人一副和乐融融的模样,但两人彼此心中都跟明镜似的。
皇帝现下虽说是重用林家,但是也防着林家,他自是知道为何自己现今只有两个皇子,但因着重用林家也无法打压皇后。皇后也知道皇上提防着自己,自然也没有多少情分。
御书房里温暖如春,两人相交的手却凉薄如冰。
站在御书房外的温拂呼出一口气,她每次看到皇帝,心里都有股冲动,想要扑上去,杀了他。但每每理性总能占上风,只杀了皇帝太便宜他了。
温拂搓了搓手,缓解手的冰冷。
“姑娘怎么又出来了?”
听到问话,温拂下意识抬头,只见陆尹撑着伞,笑意浅浅地看着她。
“陆大人。”温拂微微屈膝。
陆尹低眉:“方才看到姑娘手有些冻伤了,这冻伤药姑娘便拿着吧。”
温拂看着他手中的小瓷瓶,不明白仅一面之缘的陆尹唱的哪出戏,而且她现在还带着人皮面具,与他素未谋面。
陆尹见她没有反应,便将瓷瓶放到她手中,道:“拿着吧,姑娘家手上留了疤可就不好了。”
还未等温拂反应过来,陆尹已经将瓷瓶塞到她手中,转身走了。
她看了看瓷瓶,随手塞进了袖袋中,转头便对上一个小太监探究的眼神。
她朝那小太监招招手,小太监立即过来了。
温拂轻声问:“公公,陆大人为人是否十分温和?”
“您是指?”小太监因着看到温拂是皇后带来的人,十分客气。
“他是不是特别照顾宫人?”
“这……我也不知道,平日里没看到他特别照顾谁,毕竟陆大人每次都来去匆匆的。”
温拂从袖袋里拿出些碎银子塞给他,道:“多谢公公了。”
看着手中的银子,小太监眼都亮了,他点头哈腰地走了,恰好此时皇后从御书房中出来了,温拂迎上去,道:“娘娘。”
皇后看着温拂恭顺的侧脸,颇为讽刺一笑,她还未来得及说这婢女的事,就被皇帝以政务繁忙赶出来了。
“回宫吧。”皇后道。
“娘娘,发生什么事了吗?”
皇后摇了摇头。
温拂不再多问,撑开伞,皇后好似向来都是这个样子,处变不惊中带着淡淡倦意,这个坐拥后宫的尊贵女人,并不快乐。
“把角落那儿扫扫,明个儿就除夕了,都仔细点。”
温拂猫着腰扫地,自从那次皇后带着她见了一面皇帝,便再也没提带她见皇帝的事了,温拂心下也松快不少。但明日便是除夕了,也就是月底,沈允到底会不会出现,温拂攥紧了扫帚,可正巧攥到自己冻伤了的手指,她倒吸了口冷气。
玉清此刻走来,靠近她,道:“明天的晚宴,你去皇上那儿伺候,皇后娘娘已经安排好了。你去找皇上身边的李公公便好,他会安排的。”
温拂面上无过多的表情,应下了,但心下还是有些担忧会错过明日与沈允的汇合。
“你今日可以先回去,准备着了。”玉清打量着她。
温拂福了福身,玉清看不出什么,就走了。
“奴婢看着,紫苏有些太镇静了。”玉清依照皇后的吩咐观察了紫苏,汇报道。
皇后也没多大的意外,只道:“她的背景查出来了吗?”
“回娘娘,那边的人说有些棘手,结果还未出来。”
“嗯,查出来了第一时间向本宫汇报。”皇后摸着暖手炉上的纹路,道。
“是。”玉清眼帘下垂,盖住了深沉的眸色。
温拂回到房间,躺到了床上,盖上被子,想捂暖自己冰冷的身子,她体质偏寒,每每冬日总会手脚冰凉,过去被人照顾得很好,可如今……
温拂闭上了眼睛,不再去想。
突然,她感到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她睁开了眼睛,斜过眼去看身边,果不其然,是谢仪,而自己触碰到的是他的手。
温拂又闭上了眼睛:“安国公这么闲吗?”
“自然不是,只是好久没见小乖乖了,便来瞧瞧。”谢仪又凑得近了些,“小乖乖的手可真凉。”
“我听说,陆尹送你了一瓶冻伤药,怎么没用?”谢仪看着她冻伤的手指。
“您的眼线可真多,我不过一个小小宫女,这点琐事也逃不过您的眼睛。”温拂不无讽刺道。
谢仪挑了挑眉,权当她这是夸奖自己 。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温拂只道了一句。虽说献殷勤这词不大恰当,经过小太监的话,她知道了陆尹并不是对每个宫女都这样,那他又为何送她冻伤药?她可不敢涂这药。
她听到谢仪玩味道:“小乖乖,你这话有意思得紧。”
温拂不接他的话,转而道:“明日,我需要紫苏代我出现在戍时到亥时的晚宴。”就算今日谢仪不出现,明日她也打算去告诉谢仪。
“你怎么确定我会答应你?”谢仪躺在她身边,却没听到她的回话,坐起身,看了一眼温拂,她看起来睡着了。
温拂自是没有睡着,她感到有凉凉的东西敷上了自己的手指。
谢仪给温拂涂好了冻伤药,随即靠近她,轻声道:“小骗子。”
温拂权当听不见,直到谢仪走了她才睁开了眼睛,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涂好药的手。
片刻后她又躺下,沉沉睡去。有些事,顺其自然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