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从心来之际,又看到不远处他那寝友。又是一个人,站在树荫下,好像茫茫黄沙中的一棵胡杨,又如蒙蒙黑夜中一盏微弱的路灯。这人总是能把“孤独”和“隐郁”表达得淋漓尽致。
陈星浔只想长太息以掩涕兮,哀人生之多艰。同班克我、同桌克我、同寝克我,这个克星还真是邪了门了!
掉头就走后,后方传来一句不咸不淡的声音:“喂。”
他只得停住脚,硬着头皮去看他的克星,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有事吗。贺云深从树荫下走了出来,影子打在地上,短小沉郁,他眼睛轻眯,似乎不太喜欢阳光。
“美术室,钥匙藏在西面第二个窗台上的画筒里,拿完放回去。”
“知道了,谢谢。”
陈星浔去了美术室,颜料味扑面而来,他却像重获清水的鱼儿一样欢快。各色各样的画笔像猫儿一样搔着心里的痒,他迫不及待地寻了一个座位开始挥洒灵感。
不一会,一副明丽绚烂的油画就出现在画板上。分明是姹紫嫣红的颜色,却不泾渭分明,融合得十分恰当。抽象的笔触、灵活的线条、大胆的用色,让这画似树非树,似动非动。
甚是轻松地放下画笔,带着“欣赏”的考察目光,他若有所思。
正在此时,一个突兀的女声忽然出现,
“你在干什么?”
画笔突然从手中滑落,颜料不小心蹭到画上。显得什么突兀。陈星浔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这是什么神仙运气……
赵青羽站路过美术室门口,看到门半掩着,入室一看,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正在画板上挥洒自如。流畅的线条在他的笔下宛如鱼儿潜游,大胆的用色让人眼前一亮,那是一棵热烈的、燃烧着的梧桐树。
“很有新意啊,真敢画。”赵青羽 走到陈星寻面前,看着少年有些惊愕的表情,不由得发笑,“别紧张,这画室暂时归我的,这里欢迎人才。”
“不是……我……我其实是来打扫卫生的,老师对不起,打扰您了。我收拾完东西马上就走。”
“打扫卫生的怎么了?谁规定打扫卫生的不能画画了?你画的很好,不用谦虚,我这儿不讲这一套。”
赵青羽拿着旁边的画笔,在画板上勾勒几次,使得画色的过度又自然了些许。看到这,陈星浔的目光黏在她手中的画笔上,心中对这个老师肃然起敬。
“我这……画的不好,太粗糙了。还是老师比较厉害。”他很土气地竖了一下大拇指,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坚定的想法。赵青羽爽朗地笑了。
好久没遇到这么可爱的学生了。
“小朋友,你可真是可爱。对了,这个时候别的院都在上课,你是A院的?”
“没,哪有那么厉害,不瞒您说,我吊车尾进来的。现在在C院八班,就混日子。”
“哦……八班啊……那小朋友可是‘沧海遗珠’?你叫什么名字,没事多来这玩啊。差点忘了,我姓赵,赵青羽。你别拘束,老师很随性的。”
“陈星浔,星星,浔阳楼,赵老师好。那我先打扫卫生了。”
“名字不错,星浔?那我先走了,你待会把门锁上就行。哦对了,画能留下吗?梧桐树画得很有味道。”
陈星浔眼睛里闪着光,使劲地点了点头。很少有人能看懂他的随笔,大部分人都觉得自己总是画着似是而非的东西。能一眼明白他的内心的人,太难得了。赵青羽算得上一个。
告别赵老师,陈星浔手脚利索地打扫好卫生,然后偷溜回了寝室。寝室阿姨正一头卷发夹,欢乐地扭着“夜上海”,哼着调子。陈星浔猫着腰,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了进寝。
C院基本上呼伦贝尔大草原,学生都是放养。日挂高头,还有懒在床上的男生,更不乏带着耳机、嘴里骂骂咧咧的人。
走到寝室门口,他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贺云深没给他留钥匙。还有就是,302的锁……看起来有点特殊。
之前他说啥来着?钥匙藏在西面第二个窗台里的画筒里。左西右东,寝室钥匙会不会藏在左边第二个寝室窗台?他一路往左,到达了304,窗户上自然是一无所有。窗子上面倒是像能放些东西。
踮起脚摸索,左探右寻之际,304门突然开了。从门缝里探出来一个黑黝黝的脑袋,他惊讶地看着陈星浔诡异的姿势。
四目相对,好像有一群乌鸦嘎嘎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