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月望向远方，远黛巍巍掩映在云雾之中，群山连绵，似那广阔无边的苍穹看不到尽头。
良久，他终是长叹了一口气。
三十多年前，璇玑老人推衍天数，曾对他言道，紫葵星动，混沌体出。只有在混沌体修至结丹之际夺其内丹，佐以自己的心头之血服下，方能解自己体内的蛊毒。
他俊眉微敛，悠悠地道：“师妹有所不知，当年璇玑老人还曾言，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他道，‘长白千载有劫数，一线生机一念间。’为兄多年以来一直参详其中，长白千年之劫近在眼前，然而他所谓的一线生机断不是指师兄我，倒是一念间像是对我的警示。”
说到这里他惨然一笑，又道：“即便我体内蛊毒已解，亦不过行尸走肉罢了，立于这世上又有何意义？或许她才是我长白的那一线生机。”
八十多年前，他与羿九舟决战摩天崖。羿九舟临殁之际也给了他致命一击，身中他独门秘术九幽噬元蛊。
此术亦毒亦蛊。顾名思义，此毒可使人坠入魔道，而蛊却能蚕食修者的元灵。
毒易解，蛊难破。更何况下蛊毒之人已殁，更是无从破解。
八十年来，他数次闭关，只是压制蛊毒发作而已。
毒虽然已压制下来，但蛊却一直在吞噬自己的元灵，他虽是大乘境界的修为，实际上他的元灵早已退至元婴境。
这也是当年他面对只是元婴境的镇魂社风云二使无能为力的原因所在。
他自己明白，纵使通过混沌体解了蛊毒，其修道之途也宣告终结了。
柳青衣一直不明此节，此时心里也了然了几分，止不住两行清泪直流。
她摇着头泫然道：“我宁可不要什么长白，不要渡什么千年之劫，青衣只求师兄能活着，能活着就好……”
沧月脸一沉，正色道：“师妹切不可妄言，我辈修真问道所为何来？证道飞升不过是一私之念，除魔卫道，济世苍生才是大义所在。你先前欲收采萱之前又是如何说的？”
“师兄，我……”
柳青衣无言以对，此时她芳心大乱，只顾嘤嘤啜泣，犹如梨花带雨。
沧月沉吟了片刻问她：“师妹，天下修外道者如过江之鲫，但数千年来却无人以外道飞升，你可知为何？”
修真分内道，外道。
所谓内道是以气入道，亦称乾道，即是从炼气期始至大乘境然后渡劫飞升。
外道则是以术入道，亦称坤道，自筑基后才可正式修炼。
比如有人选择修剑道，有人选择修刀道还有选择修枪道等等。
外道分玄初，玄素，玄清，玄虚四大境界，据传最后也能修至渡劫飞升。
正因为如此，飞升成仙以后才有了各种区别。
以内道飞升者为天仙，以外道飞升者为地仙，而内外道双修飞升者则是大罗金仙。
对于修真者来说大多是内外双修，但数千年来，渡劫飞升的全部是修内道者。外道没有一人成功过。
柳青衣听他忽然问这个，一双泪眼望着他，茫然的摇了摇头。
沧月道：“那是因为外道有缺。”
“有缺？”
柳青衣怔了一下，觉得一片讶然。
沧月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是本门的一个大秘密，如今，师兄就讲与你听。”
说罢他随手布了一道结界，以防隔墙有耳。
继而才道，“长白山虽说灵脉纵横，但灵气之盛较之龙虎教的龙虎山与天一宗的天剑山还是逊色不少。当初我长白祖师为何选择在长白山开宗立派？那是因为他在此山中发现了一道封存的陆压之意。而这道陆压之意便是外道飞升的关窍。”
陆压之意？
柳青衣越听越奇，开口问道：“师兄可是指后山的那处禁地？”
沧月默然点头：“只有我长白的历代宗主才知晓这个秘密，每任宗主都会去那里参详陆压之意，遗憾的是自长白老祖以降，无一人参透其中的奥秘。”
柳青衣若有所思，问道：“难道师兄认为采萱能参透陆压之意？”
沧月低头思索了许久，忽然轻轻吟道：“‘修行得道混元初，才了长生知顺逆。’这两句说的正是此意。采萱为混沌体，或许能参透也未可知。倘若她真领悟此意，据此推衍成术，另辟外道飞升之径才是燕瀛界的大功德，必将载入青史。”
柳青衣良久不语，师兄一己之安危相较天下之大义，孰轻孰重自己心中怎能没有个衡量。
更何况她素知师兄的秉性，他常教导自己：“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此时此刻他断然不会违背自己的信条。
但是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心所系的师兄就此身消魂灭。
她抿着嘴，银牙紧咬，断然道：“也罢，既然如此，就让她去领悟陆压之意，倘若她参透不了，到时师兄仍心存善念不肯动手，那就由小妹代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