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爱……寺钟,什么,枕听,香炉峰……雪拨帘看……”
承恩殿内,小枫歪着头,吃力地看着书上的字迹,吞吞吐吐地念着。
一首诗还未读完,小枫就气得将书向前扔去,刚好砸到了李承鄞的脚边。
李承鄞嘴角扯出一丝贱笑,轻蔑地说道:“呦,太子妃这是觉得自己太笨,恼羞成怒,所以就拿书来撒气吗?”
永娘一看太子妃不小心冒犯了太子,急忙下跪说道:“太子殿下请赐婢子死罪!”
小枫朝李承鄞瞥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扶起永娘,然后瞪着眼说道:“你才笨呢!我看你不顺眼才扔你的!”
“那个字念‘欹’,当真是大字不识一个的野蛮女子。”
小枫被气得哑口无言,朝四下看了半天,抄起笔就开始在纸上比划,嘴里念念有词:“我让你说我野蛮!我让你说我野蛮!我现在就写给你看,看我到底识不识得中原字……”
写完之后,举起那张纸,伸到李承鄞面前,就快要糊到他的脸上。
李承鄞凑过去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个“遗”字,乍一眼还真认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就你写的,这也叫字!跟一群虫子在爬一样,看得我眼睛疼。”
“疼死你才好,别来烦我。”
李承鄞被怼,心里不服气,于是一把抢过那张纸,仔细端详起来。
突然,他捧腹大笑,说道:“你看,这里少了一竖!说你野蛮还不承认,非让我亲自驳你的面子,你是来逗我笑的吗。”
小枫气得脸色发白,随手抄起一本书,狠狠砸在了李承鄞的身上。
“你给我走!现在就走!”
“本太子还就不走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给我滚出去!”
往昔种种,仿佛就在昨日一般。
李承鄞浑身发抖,眼神中充满着期冀,悔过,爱意,哀怨,最后统统化作泪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小遗看着他握着自己的胳膊哭,感觉莫名其妙:自己受伤的时候都没有哭,他看着自己的伤口哭什么?
小遗伸出手替李承鄞擦去泪水,关切地问道:“叔叔,我胳膊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李承鄞摇摇头。
“那你是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吗,说出来,我替你分担呀!”
李承鄞突然抱紧了他,哭过之后的嗓音嘶哑低沉,激动地说道:“叔叔不难过,叔叔这是喜极而泣。”
小遗被吓了一跳,偏着头问道:“有什么喜事能这么激动?”
李承鄞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先歇息,等明日一早,我送你回城。”
这一夜,李承鄞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十年了,无论是面对战场之上的腥风血雨,抑或是历经朝堂之上的云谲波诡,他的心中,从未像现在这般波澜起伏。
小遗跟李承鄞躺在一起,倒是睡得安稳。
李承鄞侧过身来,仔细凝视着他的睡颜,脸上挂着慈父般的笑容,伸手轻轻将小遗垂在面颊上的发丝挽到耳后。
次日。
李承鄞抱着小遗,策马回了西洲城。
本来裴照不放心他们,想多派些人马一同前去,但是被李承鄞婉拒了。
裴照看着昨日他的样子,心里便猜出了几分原因,也没有再强求。
一进城门,小遗就看见禾叔在几辆马车间穿梭,许是又要外出运货。
“禾叔!”
禾叔听到小遗的喊声,向他们走来,笑着问道:“小遗回来了,昨晚可叫木林好等。”
转身对着李承鄞,又问道:“不知这位是……”
眼前之人想必就是昨夜跟小遗在一起的人,李承鄞答道:“昨夜西洲王带小王子出城,今日便让我送他回来。”
“王上带小王子出城所谓何事?”禾叔迷惑地问道,却突然收住了话,“也罢,王上的想法,我们这些百姓怕是不配知晓的。”
“您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在下就告辞了。”
禾叔没有因为李承鄞的冷淡而生气,反而亲切地对小遗说道:“改日再来家中坐坐。”
小遗应了一声,李承鄞就带着他向前走去,将禾叔留在了身后。
那人给李承鄞一种奇怪的感觉,具体如何却又说不上来。
等走出一段距离,他对小遗说道:“你以后,离那人远点。”
小遗心中满是困惑,问道:“为什么?禾叔他是木林的父亲,木林是我的朋友,并没有什么不妥啊。”
“总之,与他少接触为妙,接触之时,也要多加留意。”
转眼二人来到了宫殿门口。
李承鄞还是抱着小遗往前走,小遗叫住他:“叔叔,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了。”
“无妨,我送你进去。”
“宫内向来不让外人进出,没有舅舅给的令牌,谁也进不去的。”
“你直接说,我是你带来的人,他们还能把我连同你一起挡在门外不成?”
小遗心想,也是。虽说阿娘允许自己自由外出了,可是第二天就彻夜不归,也未免有些过分。阿娘一定很担心自己。将这个叔叔一起带回去,跟阿娘解释一下,也好让她放心。
想着想着觉得有道理,也就没有疑惑他为何执意要将自己送到屋门口。
小遗跟门口的侍卫说了两句,二人就进入了宫殿之内。李承鄞放下小遗,跟在他身后拐进了他的住处。
那住处的位置选得极妙,从外根本看不出里面还有这么大的空间,李承鄞几天前进西洲宫殿时,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看来,西洲王为了隐瞒小枫未死的事实,当真是煞费苦心。
看来,小枫是真的不愿意再回到中原,甚至不愿与自己相见。
小枫躲了他整整十年,就连诞下他的孩子,都未曾让他知晓一点风声。
他念了十年的人,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必不再负她。
“阿娘,我回来了!”
小遗喊了半天,没有人应。
李承鄞笑道:“你阿娘她才不会醒的这么早呢,你小点声,别打扰到她休息。”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你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