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一纸杀令
丰七七2020-06-04 19:022,967

  轻薄世子的下场,是在花园里跪上一个时辰。

  李长乐藏于袖中的手炉微凉,伫立冰天雪地间,拢起的斗篷逐渐厚重,却没有压垮挺拔的脊梁。

  彦励远处打量,得出结论:“是个宁折不弯的小子。奈何年少不够沉稳,冷静不足,容易意气用事,生出祸端。你身为府中总管,应当对他旁敲一番。”

  言下之意,如果李长乐屡教不改,便逐出亲王府。

  刘厂帮衬道:“这小子除了定力不足,其他方面做得还是顶好,世子爷也宠得很。臣往后定当严加管教,让他好好侍奉世子爷,绝不让王爷失望。”

  彦励颔首:“站了一个时辰,想必也快撑不住了,你让他回去罢。”

  言讫,转身入轿,领头的主事朝刘厂作揖,便甩拂尘示意候卫启程。

  刘厂撑伞过去,有无意帮李长乐挡去落雪,开口问:“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李长乐拂去脸上的寒霜,发出干哑地声音:“学生错在有三:其一,目无尊卑与世子爷同食同饮;其二,让世子爷饮酒过度,未能将大学士来府情况上报;其三,处事不够周全,不仅丢了世子爷的颜面,还让他出面为下臣摆平祸端……还,还轻薄了世子爷。”

  刘厂沉声问:“还有呢?”

  李长乐握紧手炉,倔强道:“救人没有错,错就错在得罪了二公子。他被王爷责备责罚也让宋次妃心疼,宋次妃一来不好得罪世子,二来不好冒犯王爷,便也只能拿……”

  “啪!”

  甩了她一耳刮子后,刘厂环顾四处,见没有旁人在,才低声怒斥:“不得妄议主子!你个不得天高地厚的东西,一升阶就给我惹事不断,之前还提点你不可惹怒项郡王,结果你偏撞上虎口!之前是怎么教你的,难不成都忘了?!”

  “忍常人所不能忍……”李长乐垂首忍泪,嘴唇轻颤:“成常人所不能成。”

  瞧她冻红的手,和苍白的脸,刘厂心有不忍,替她扫去头上和肩上的积雪,扶着起来叮嘱道:“你这个位置,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好不容易爬上来了,可别再掉下去。如今得罪项郡王,便尽量绕着走。”

  李长乐心里明白,老宦官爱之深责之切,只点头应着。回西厢房的路上无言,一前一后的脚印经雪抹去,附立红墙的艳梅又长高许多。

  翌日寅时。

  “喵喵喵……”

  李长乐在梦中听到猫叫,吓得惊坐起,忙向窗户望去,只见庞大的猫影掠过,变成了一个佝偻老人,拄着拐杖从门前蹒跚走过。

  而迎门摆放的茶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套叠放整齐的衣物,说明在她睡着时,已经潜进来过。若是要杀她,早已是刀下魂。

  李长乐毛骨悚然,鬓边汗滴到手背上,凉极了,趿鞋上前查看,发现是冬至要穿的吉服。胸背绣有葵花的团领衫,里边藏有一张纸条和一把手铳,薄纸透出血墨,拆开赫然现出一行字

  ——引王世子入关扑场,杀!

  彦珩随今上征战匈奴,斩铲除北平掀起的江湖势力,必然结下不少梁子。而亲王府的护卫司和仪卫司衙门共有一千精兵,也算严防死守,却被人如此轻易潜进来了……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这人在亲王府蛰伏已久,在盯视这里的一举一动。而衣物通常由尚服局的人送来,且交于谁都会有登记,对方敢暴露位置,想必跟原主应和过。

  “叩叩。”

  门外响起敲门声,李长乐将纸条塞进口中咀嚼,问:“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哥哥,世子爷宣你过去伺候。”

  “好,稍等片刻。”

  李长乐以布裹胸,换上葵花胸背团领衫,束好犀角带,别紧牙牌,将精巧的手铳藏于靴中,便戴着乌纱帽打开门。

  发现是昨日救下的二等太监。

  李长乐有须臾怔愣,疑惑彦珩那么容易就让他们入府,究竟是何意?她边关门边问:“当日在射击场,是你向世子爷报的信?”

  二等太监用力点头,幞头歪了连忙扶正,腼腆笑:“哥哥舍身救我一命,我也要想办法护哥哥周全。要是没有哥哥出手相助,我只怕要被……”

  “世子爷心怀慈悲,肯收下我们是福气,只管好生伺候便是。”李长乐打断他的话,疾步向凭栏殿行去,余光扫了眼呆头呆脑,又口无遮拦的二等太监,问:“叫什么名字?”

  “姓周,世子爷赐名宽宏。”周宽宏如实回道,许是性子不够圆滑,颇为啰嗦的在末梢又兀自加了一句,“唉,我受伤的弟弟,被赐名为大量,不知道哥哥能不能劝一下世子爷,让他改一个尚显高深的名字。”

  代国人看重的冬至,不论贫穷富贵,皆会置办新衣,祭祀祖先。为庆贺来往应酬,官府开放集市的关扑场所,大街小巷,跟过年似的热闹极了。

  祭祀仪式结束,已是傍晚时分。

  彦珩换了一身常服准备出府,恰遇还未褪下祭祀法服的彦成项,蹙眉说:“穿衣要看场合,你这般招摇过市,难不成想引来杀身之祸?”

  对于九品阶级官员而言,穿二品衣服当然威风凛凛。彦成项不甚在意,大拇指倒向身后,示意他看后边一队护卫,昂起下巴说:“在北平,谁敢动我二公子一根汗毛,我让他有来无回!不劳大哥操心,我就出去跟兄弟玩一会儿!”

  说完抬头挺胸,扫了眼彦珩身上的常服,甩头冷哼一声,带人走了。

  李长乐忍不住笑出声。

  触及彦珩询问的眼神,她凑过去低声说:“世子爷,项郡王这模样,像不像偷了孔雀羽的公鸡?”

  彦珩眼含笑意,折扇往她头顶一敲,看向身后的二等太监和扮作车夫的护卫,淡道:“去关扑场。”

  这时周宽宏上前建议:“世子爷每年都去关扑场,今年不如去瞧瞧御街的奇术,花样可多了。”

  原主效忠的人已经下达命令,且与她的任务目标一致,若是违抗恐怕会招来杀生之祸。且不论他们成功与否,她做就是了。

  “冬至可是传统节日,不遵循民族文化反而去看花里胡俏的东西,岂不是给了百姓和言官诟病的机会?”

  眼看计划要被搅黄,李长乐赶忙把周宽宏拉扯到一旁,故作凶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对彦珩笑脸相迎:“世子爷可是北平的王世子,不仅深受百姓喜爱,还是十成十的大人物。要是能起到带头作用,传到今上耳中定是极好的。”

  彦珩微一挑眉,别有深意看她,神情莫测,倏地莞尔一笑:“这是个好主意。”

  言讫,拂袖登上了马车。

  所谓关扑,即商人的所有商品既可以卖,亦可以扑。关扑双方约定好价格,用铜钱在瓦罐内掷,根据铜钱字幕的多少来判定输赢。赢可折钱取走所扑物品,输则付钱。

  铜钱“字儿”是正面,“幕”是反面。

  马车停在外边,都能听到场内的吆喊声:“字儿!字儿!哎呀,怎么又输了!”

  彦珩跃过轿杠,拽着李长乐涌进人潮,把钱袋塞到她手里说:“不是想涨俸禄吗,在这里赢的所有物都归你,就看你敢不敢玩了。记住,专挑贵的扑。”

  手铳与手枪差别不大,可她压根没时间琢磨,一时半会儿还不会使用。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到时候趁乱多开几枪,不就能回去了吗?

  李长乐打着小算盘,环顾四处,找了个近窗的柜台,从钱袋里取出七个铜板,指着商人身后的一把长剑,对彦珩说:“世……石公子,我想要那把长剑,可以吗?”

  “尚可。”

  彦珩知道她不会玩,便接过七个铜板往在瓦罐内掷,得出六个字儿。

  商人看了他一眼,取出铜钱包在手里摇了摇,咣当几声,掷出五个幕儿。

  “赢了赢了,我们赢了!”

  李长乐一下看懂规则,兴奋得抱住他的腰跳来跳去,迅速确认他没带任何防身武器。

  “你……”彦珩欲言又止。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委实不妥,可她的梨涡浅笑实在甜美,让彦珩忽然又有种被鼓槌击中的感觉,熊熊大火从心间攀上喉咙,一路烧至耳垂。

  商人取剑过来,看了看彦珩,又望向另一边身穿绯色法服的少年,疑声问:“你是世子?”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是被护卫围得严严实实的彦成项。彦珩反问道:“比起那位衣着华贵,手掷千金的公子,我更像是亲王府的王世子?”

  他悄然圈住李长乐的腰,目光掠过离开剑鞘一寸的长剑,在商人跃出柜台之际,旋身躲过了一剑。

  此时隐藏周围的刺客倾巢出动,纷纷拔刀,冲向了被一众护卫包围的彦成项!

  顿时刀光剑影,血溅关扑场。

  只有这名商人回身扫剑,怒喝道:“一群没用的废物,亲王府世子在这边!”

继续阅读:第9章:互相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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