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邓审理的示意下,几名监工过去按住李长乐,将拶子套进她的手指,却挨了几记额头撞击!
李长乐扫视一众想要逼供的人,操起地上的陶瓷碎片见人就划,奈何寡不敌众,被绑在椅子上。
“放开,放开我!”
她几番挣扎却跌倒在地,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却朗声质问:“邓审理贵为七品官员,却踩着我国律法,罔顾公正,如何对得起今上与王爷的重用!!”
邓审理眼神阴鸷,抬脚压迫她的脊梁骨,嗤笑:“敢拿今上和王爷压我?告诉你,今日天王老子来了,这一纸罪状也得罩住你的脸!”
几名监工得到眼神示意,又给李长乐套上了拶子,用力一拉扯,便叫她有断指之痛!
李长乐咬紧牙关,疼得浑身发颤,急喘着粗气缓解疼痛,在这寒冬天里,冷汗已经浸湿衣裳。
“审理所虽有审理关押犯错之人的权利,但刑罚与供述,应当由都指使司来定夺,岂容他人僭越!”
阮成功带身后的一队百户进来救人,一脚踢开邓审理,骇得几名监工跪地求饶。他解开刑具,看到李长乐嘴角溢出血,忙过去扶,却被抬手止住了。
“我……我没事。”她摇摇晃晃站起身,将受伤的手藏于袖中,脸色苍白但十分冷酷:“倒是邓审理,藐视律法,辜负今上,滥用职权,私吞府中银两,是该抓起来,好好拷问一番了。”
邓审理被按压在地,一对镣铐锁住了他的双腕,一对眼睛死死瞪向李长乐,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被一个寸步不离王世子身边的内侍知晓。
他看向阮成功,刚要大喊冤枉,就被百户架了起来,转瞬明白这是一场局!他颤声问:“你这次来北平,并非是为了王世子遭遇行刺一事,而是……”
是那远在京师的今上,派人过来监察当地官员。
阮成功付诸一笑,示意百户把人带走。
他作为正三品指挥使,为“掌直驾侍卫、缉捕、刑狱之事”,直接向皇帝负责。此次来北平让不少人提防,但总能出其不意,亦如两年前协助王世子一般,铲除各大势力。
“大人救命之恩,长乐没齿难忘,若有一日能帮得上忙,定当在所不辞!”李长乐朝他躬身长揖。
阮成功扶她正身,微笑道:“你要感激的是王世子,他从昏迷中徒然醒来,念了你的名字。”
李长乐眼底的惊愕参杂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深刻明白,要想生存下去,必须倚仗王世子。
如今弄巧成拙,不仅没能完成原主组织的任务,还被定义为背叛。那么,往后的日子里,恐怕危机四伏,待在哪里,都不如彦珩身边安全。
如此一来,想要杀彦珩完成任务的计划,成了一场空谈,只能退而求其次,将他永远困在北平。远离那权贵之地,一起和谐相处度过此生,也不错。
“听闻你之前不仅洗刷自己的冤屈,还曾通过一根针,救下有嫌疑的司衣?”阮成功突然问道。
李长乐愣了一下,颔首回答:“世子爷更衣时,袖中有一个细微的缝合痕迹,所用的线并非全部孔雀羽线,而是混合常人用的麻线。
府中一针一线管制严格,绣娘领取的量自然也是有所记载,一经排查发现一名曾经与姜司衣同僚的绣娘手中孔雀羽线少了。
为查明作案动机,我特意找来以前同处的人询问,并同时分开绣娘跟姜司衣盘问,才知晓这绣娘妒忌姜司衣晋升,才想出拙计陷害。
也查出同处的几人中有一人是细子,早将世子爷袖口处的线浸泡了毒,若是穿上一个时辰,必会丧命。但被善妒的绣娘误打误撞捅破了。”
“孔雀羽线跟麻线糅合极好,没有观察入微,绝对不可能发现。”阮成功满意点头,浮起的嘴角蓦地沉了下来,皱眉打量她,淡淡道:“内臣处份内事,往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交给专人专办即可。”
李长乐点头称是,他又忽然问:“今年多大?”
“今年十五岁了。”
他感慨万千,惋惜道:“白玉微瑕,便也只能蒙尘遗世了。”
李长乐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宦官从去势之日起,便再也没有从政资格,一辈子只能习份内之事,做个奉承好主子的内臣。
即使有再好的天赋,再多的热血正义,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出了牢房,见到久等的刘厂,劈头盖脸就被一顿低声训斥:“你个没脑子的东西,不认识的人也跟着过去,这下进了审理所,不得伤筋痛骨!”
李长乐缩了缩脖子,委屈一下子占据心头,强忍的泪水夺眶而出,抽噎道:“老……老师,我就不能是个人吗,为什么每次都被你骂是个东西。”
“还想是个人?不当畜生都便宜你了!”
刘厂嘴上没一句好话,却撩开袖子查看伤势,拍了拍她的肩膀和腿,发现她脚抖了一下,立马问:“脚怎么了?难不成瘸了?”
李长乐抹泪:“救世子爷的时候,一不小心给伤到了。之前还没感觉,经审理所一折腾可难受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刘厂蹲身弯腰,白了眼一脸茫然的李长乐,怒斥道:“还不快上来?!”
李长乐破涕而笑,忙趴到他背上,感觉心底有一股暖流冲散了堵在心口的憋屈,身子也在此刻暖和轻松起来。
“老师,我想去看世子爷。”
想见他变成植物人了,还是快要死了。
“世子爷已经醒了,寝殿现在挤满了人,还轮不到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去占地方。还是去良医所看看你的腿吧,万一瘸了又被世子爷冷落,岂不白费了我的苦心。”
“哦。”语气难以掩饰的失望。
经过良医的医治,李长乐的腿打上了石膏,手上了药也包扎起来,额头也缠上了绷带,整个人包得跟个粽子似的。
刘厂扶着她出来,临别时再三叮嘱:“今上派来的使者已经到世子府,这半个月,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西厢房里,千万别到处乱跑。更不能骄傲自满,向世子爷索要赏赐,哪怕给也不许要,知道了吗?!”
在他还没说出警告时,李长乐挥手倦倦道:“知道啦,胆敢有半点违背,就打断我的腿。”
这半个月过得有滋有味,不仅有人伺候,就连去如厕还有人关怀,李长乐一下子成了内侍口中的红人。
为了隐瞒身体异常,她驱散了前来帮忙的监工,一个人偷溜到玉泉山,警惕张望四下,确认夜半三更没人后,才褪下衣物钻进了舒适的汤池里。
亲王府用的是前朝太子的府邸,还曾被堂上大臣连奏僭越,但今上为了节省财政开支,许给了珩亲王特权,才有了府中的古灵池。
李长乐倚靠池壁,拨弄水面上的花瓣,想起初来王府的那五日,在书阁无意间看到的《史书》,不经呢喃自语:“今上似乎并不器重珩亲王……如果真给特权的话,为什么那么多个藩王中,偏就一等亲王没有新建的藩王国,还用前朝府邸?”
她忽然想到彦珩在关扑场时,为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负伤从窗户逃窜的画面。以及在凹穴时两人的亲密举动,那低哑的声音,那张秀色可餐的脸,仿佛就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突然心惊肉跳起来,为自己贪图美色的想法感到害怕:“哦弥陀佛——佛说,欲望是前往深渊的直通车,我千万不能一路开到底。”
“项郡王,你带人家夜戏古灵池,就不怕一夜春宵起不来,被人白日青天瞧见吗?到时候,你可就糗大了哦。”
女子娇滴滴的声音至身后栅栏传来。
李长乐心中一紧,迅速起身跃入丛中,急忙套上衣物,披着外氅贴在树干后面,环顾了一下包围古灵池的栅栏。
目光最后落在被人推开的竹扉上。
待看清来人,她呼吸一滞,眼睛瞪大了。
真是冤家路窄啊……
彦成项揽住女子的腰肢,旋身一转,倒入了铺满花瓣的汤池中,迫不及待袭上姣好的身子,把人欺到池壁就是一顿亲热。
李长乐看得津津有味,心想古时男子早熟,在衣食无忧,前途无望的生活里,也只能在风花雪月中找到一丝丝宽慰了。
思及此处,她蓦然想到彦珩今年十七岁,正当选婚之时,按理说府中长史和奉承教授一定会给他找个端庄贤良的女子,怎么还没动静?
“这里是不是有人来过?而且还是个女人。大冷天的,池边花草虽然茂盛翠绿,但不见得会开花,这满池的花瓣,也只有女人会用。”
彦成项的话,惊得李长乐一个激灵,连忙收回目光紧贴着树干屏息凝神,不敢有半点动弹。
她瑞瑞不安想:三恶少在北平臭名昭著,彦成项跟邓徒混久了,也难怪会对女人格外敏感。
“二公子说笑了,这大半夜哪有女人来这里,要有的话,也只能是人家……”女子搔首弄姿,刻意撩拨,没过一会儿,便激起满池春水。
李长乐瞟了眼竹扉,贴着栅栏小心移动,趁着二人亲热从边上绕过去,不料肩头被扣住。
她惊慌回眸,看到彦成项脸上的错愕变为震惊,眉眼一肃,当机立断,抬脚把他踹进了汤池里。
然后披着被扯坏的外氅仓惶逃离了!
“那人是谁,竟敢穿宦官的衣物夜闯古灵池,传出去岂不被驱逐出府!”女子惊叫道。
“别在老子耳边吵,再喊一个字,就杀了你!”
彦成项展开手中的布条,凑近轻嗅,淡雅花香如女子纤柔的手,轻轻拂过脸庞。他的脑海里,全是秀美面容,玲珑身材。
特别是胸前丰满之物。
青楼女子见了不悦,一把扯过布条装可怜:“二公子一见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就忘了人家……”
还欲说些什么,颈脖突然被擒住,整个人徒然悬空,呼吸一点一点减少。
彦成项夺回布条,把人甩到一旁:“今晚的事儿敢说出去一个字,老子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