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不识好歹
丰七七2020-06-12 07:172,915

  李长乐不敢回看他此刻的表情,只觉躺在手心的铜制手銃比雪还凉,握时难抑的抖了一下。

  她脸色苍白,听到脚步声停在凹穴上方,一道黑影从前方掠过,僵硬点了点头,然后绷紧身子举起手銃瞄准。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一旦惊动其他人,出手不够快的话,都将丧命于此。所以,你的视线要始终处于收回、放出循环状态中,在确保看清楚目标的同时,尽量保持准星缺口平正。”

  又有黑衣杀手掠过,彦珩把着她的手,眉峰微挑,干脆利落的触碰她的食指,薄唇启齿:“杀。”

  “砰!”

  “砰!”

  压板扣下,连续两铳精准射击,两名黑衣杀手后脑勺中弹倒在雪地里,炸开的血花格外刺目。

  一枚袖箭向凹穴周围袭来,在黑夜里泛着幽蓝光芒,显然是已经淬过毒。李长乐侧首看向右方扎进冰层里的袖箭,止不住颤栗起来,心底的恐惧放大到了极致

  ——杀手已经发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忽觉脖子后有些湿热,她身形一震,有液体溜进后领,狭窄的空间里弥漫浓重的血腥味,一下子灌进鼻腔,仿佛被血海淹没。

  “他要过来了。”

  彦珩嘶哑沉重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混着腥风扑进了李长乐的鼻腔里,一下子让她冷静下来。

  她强作镇定瞄准越来越近的黑衣杀手,竭力不让手抖,在长剑刺进凹穴之际,扣下了压板机

  ——砰!

  血花没有预料之中扑面而来,冰凉的绸缎拂过面庞。李长乐睫毛轻颤,感觉有只手蒙住眼睛,身后传来剧烈的咳嗽声,肩头一沉,那股湿热感蔓延到了手臂上。

  他在耳边孱弱说:“出去,查看情况。”

  受了伤的猎人,最容易成为猛兽的食物。

  李长乐踹开雪堆,借着月光看到三具尸体,脸上的怯懦一扫而光,完全不像第一次杀人的样子。她回身看向凹穴,面无表情的举起了手铳。

  “啊!”

  身后传来动静,李长乐迅速回身,发现是举起石头砸晕最后一名杀手的周宽宏,警惕往后退了一步,顺势将手铳藏进袖兜里。

  她拔下藏于发中的刀簪,背在身后,脸上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原来你没死,实在太好了。”

  周宽宏惊魂未定,扔掉手中石头,刚要回答她的问题,突然腹部一疼,原是刚才被杀手划了一刀。

  李长乐忙过去查看伤势,发现只是皮肉伤,用银针划破他的衣袍,包扎伤口:“什么时候过来的?”

  “半,半个时辰前。”

  周宽宏疼得龇牙咧嘴,哆哆嗦嗦道:“世子爷和哥哥进了关扑场,我就跟车夫在外边候着,突然里边乱成一团,车夫就冲了进去对抗黑衣人……我,我又打不过他们,就回去通知王爷。

  我原是跟着大部队过来,结果误打误撞走失了,看见黑衣人往这边来,偷偷摸摸跟了上去,又跟丢了。就在刚才,听到几声弹响,摸索着过来看到一个黑衣人要伏击哥哥,也顾不得那么多……”

  话未落完,高坡上被火光照亮,一群人打着火把在雪林里喊“王世子”,显然是援兵已经到了。

  李长乐暗自叹息,只怪这次运气不好,让彦珩活了下来。她故作喜出望外,振臂一呼:“我们在这里!王世子在这里!”

  有人举着火把冲了过来。

  待看清是锦衣卫,她转身奔回凹穴,借着火光看清了彦珩伤势,嘴角的笑悄然溜走。

  绯袍被血浸湿,结扎伤口上方的布条变黑,毒素已经蔓延至手腕。李长乐抽出百户的绣春刀,在他手上加大十字划口,不断挤压伤口周围的血液,对身后伸手焦急道:“水,快给我水,或者给我酒!”

  有人递来酒囊。

  她迅速清洗彦珩的伤口,许是酒精刺激伤口缘故,一直安静盘坐垂首在凹穴中,已然失去了意识的彦珩忍不住痛吟几声。

  她皮笑肉不笑说:“世子爷,我们得救了。”

  亲王府连夜点灯,良医忙得焦头烂额,来来回回的内臣侍女奔走相告,唯有审理所鸦雀无声。

  穿堂风过,撩得壁灯上的火苗摇头晃脑,将牢门外的面容照得明艳冷厉。宋凝坐在太师椅上,染了丹蔻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椅袱,直视李长乐脚边的一纸罪状,发出一声不以为然的嗤笑。

  “邓审理,勾结外党,意图害主的下场是什么?”

  一旁的审理副斜了眼地上端坐牢中的下臣,附和道:“降充净军,到京师孝陵卫种菜。”

  孝陵卫种菜,不仅要昼夜挑粪,还要居住在菜圃里,看似轻罚,实则如掖庭一般,容易被人折磨劳累而死。

  所谓一纸罪状,无非是黑衣杀手的供词,字里行间都在指认同伙,摆明了要替幕后主人清除叛徒。而那个叛徒,就是她。

  宋次妃平日里,可不敢靠近世子府一步,如今敢来审问她,想必是彦珩伤势过重还没醒过来,便想借这次机会钻空子,剥去彦珩的王世子之位。

  然后让那烂泥扶不上墙的项亲王继位。

  真是异想天开,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李长乐拱手作揖,不卑不亢:“我对亲王府,世子爷忠心耿耿,从未曾有过动摇之心。此次护主有功,于情于理,都不该背负莫须有的罪名。”

  “手銃乃是军器局严管之物,你一介小小的内臣怎么可能会有?如今人证物证俱全,皆指向你勾结外党,在府中做细子意图谋害王世子,即便不签字画押,我也有的是法子让你供认不讳!”

  邓审理的话直击李长乐心底,让她莫名有些心虚起来,他所推测的与事实别无一般。

  鬓角的汗悄然溜进嘴角,她心想与其被屈打成招,不如铤而走险。随即,拿起一纸罪状佯装端看,在二人惊喝声中,三两下撕成碎片。

  邓审理上前给了她一巴掌,怒叱道:“胆大包天的下臣,竟敢撕毁罪状,莫不想尝尝‘拶刑’的厉害!”

  李长乐抹掉嘴角边的鲜血,横眉冷对道:“审理所虽主府中刑罚和犯法人员,但对于疑点重重,涉及王室遇刺事件,应当上报都指挥使司,让他们派人前来查明真相。而锦衣卫就是其下特务,他们都没有妄下结论,审理所凭什么能审查刺客?”

  她眼眸清亮,犀利目光仿佛能探进人的心底,骇得邓审理底气不足:“那……那又如何?单凭护主不力,就足以让审理所对你进行严罚。王府惩治一个命如草芥的下人,哪还需要上边的人?”

  “我是唯一待在世子爷身边,目击他遇险接触过杀手的人。你们若是敢轻易断我性命,恐怕在锦衣卫那里也不好交代。”李长乐神情无畏,言之凿凿,看向一脸铁青的宋凝,淡道:“我的命,你们要不起。”

  “王世子十五岁出征那年,今上赐了他一把手銃,后经改装使得代国的手铳都达到了巅峰。”

  见她脸上满脸错愕,宋次妃倾身逼近,若有所指,循循善诱:“你坚决不认,可是受了什么人指使?要是你能揪出那个野心勃勃,搅乱北平的幕后人,我不仅可以保你一命,还能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手铳是彦珩的?

  门外猫叫的佝偻老人,也是他派来的?

  宋次妃挑明话题,是想让她在一纸罪状上签字画押,将扰乱北平的罪名按到彦珩头上,使他被贬为庶子,从而助彦成项袭爵成功。

  这无疑是虎口拔牙。

  论君王猜疑,谋反最乱人心。这北平还是王世子打下来的,他又怎么会想要这地方乱呢?真是想吃别人手中的糕点,又担心抢夺中损失一分一毫。她才不会拿命去堵一张破绽百出的鱼网。

  李长乐漠然垂首:“我不会说谎。”

  “不识好歹!”

  宋次妃朝她泼茶水,连同杯盏一起砸过去。

  丝丝缕缕的鲜血从伤口渗出,李长乐也不抬手去擦,跪在地上腰杆笔直,望着她绽开一抹讥笑。

  那秀美的脸,被鲜血划开一道分线,一部分流进嘴里,一部分顺着下巴滴落,看起来可怕极了。

  饶是看惯了刑罚的邓审理见了,都忍不住瑟缩一下,害怕事情正如内侍所言,得罪了上边官爷。

  “王妃消消气,既然这命贱的内臣软硬不吃,就交给臣来办就好。这牢里没什么活物,都是些刑拘,不出半个时辰,便能让他哭着说出实情。”

  邓审理递上手帕,斜睨牢中的李长乐,嘴角衔着一丝冷笑:“若是说不出,那便让他去吧。”

  “好,这里就交给你了……”

  宋次妃起身向外行去,在经过拐角处时蓦地停下,深睨李长乐一眼,叮嘱道:“千万别让我失望。”

继续阅读:第11章: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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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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