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鬓边海棠笑
丰七七2020-07-09 21:423,160

  正月初九到年末,街上的爆竹碎纸一扫而尽,文墨之风徒然兴起,不乏才子书生摇扇而过,引得女子登高远眺,睹那万种风华。

  李长乐瞧见了也挤上望楼凑热闹,发现是群身穿襕衫,手摇画扇,油头粉面,鬓边缀一朵大红花,跟花街女子似的书生,手里拿着画轴或是背箱篓,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上京赶考。

  她实在没眼看,嫌弃说道:“他们要去哪里,打扮得这般扎眼,莫不是有哪个富婆招夫?”

  小侍女面面相觑,抬绢掩笑,目光一齐落在她的下裳,惋惜地摇了摇头,又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海棠花,摘下她的礼帽,把花缀了上去。

  “中贵人有所不知,三年前北平横空出世一个画技惊人的‘千面扇’,引得无数画师争先效仿,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到达到他那样的境界,也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的样子。”

  另一名侍女推开人,挑重点来说:“长平有个‘祤宴’山庄,每逢年末敞开一次,只迎文人墨客前来游耍互赏,还设下重金寻夺得头筹的画,所以引得才子书生盛装出行。”

  “这般扎眼的打扮,也叫盛装出行?”

  侍女瞧她唇红齿白,秀美地面容满是疑惑,又面面相觑,抬绢掩笑,不是点头就是摇头。

  “戴花彰显男人地位,像那几个为数不多的,就戴着帽子过去了,如果功底深厚,兴许得赏。”

  今上对北平管控如此严格,竟还能允许他们到这等文化汇集之处,想来也只对王爵贵族管控,对于培养人才这方面很是放宽。

  她依稀记得,彦珩后殿有间画室,有时候一进去就是一天,也不知在里边画些什么,功底如何,不过看起来很是喜欢。根据他笔墨可以看出,即使府中节俭,在好墨上仍愿高价买进。

  不过可惜了,因为身份缘故,即使他再爱好也只能拘于一室,将这份欢喜束之高阁。

  霍然,李长乐才反应过来,这几个侍女摇头是惋惜她成了宦官,白生了这副面貌,没法儿到街上引领风骚,所以才给了一截海棠花。

  她哭笑不得,道了几声多谢,忙从望楼下来,趁着彦珩还没从画室出来赶紧回府。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前脚刚踏过门槛,就见彦珩好整以暇看来,身上穿着与文人无异的月袍,手中折扇一打,面色不悦道:“李长乐,扣五十两银子。”

  至从揪出投毒之人,他就迅速安插几个靠谱的内臣到郡王府,还以打扰洵郡王过多为由扣了十两银子,警告她不要再踏出世子府半步。

  听及扣五十两,李长乐松了一口气,但还是露出一副难过的神情,抱着礼帽快步到他面前,哀声说:“珩哥哥,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别扣那么多银子行不行呀?”

  门侍投来惊愕目光,又了然地背过身去。

  彦珩惊讶挑眉,脸上闪过一抹笑意,俯首侧耳凑过去,低声说:“风声太大,没有听清。”

  低沉磁性地嗓音带有一丝温柔,随着呼出地气息喷薄颈脖。李长乐心有小鹿乱撞,耳根发烫,卷翘地睫毛扫过脸颊,在他耳边说:“珩,珩哥哥,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紧张而又怯懦地嗓音,带着呼吸痒痒钻入耳中,彦珩看向她遍布红霞的脖子,发出低低地笑:“好,这次饶了你,快去换身衣物。”

  李长乐拉开距离,重新审视这个年今十八的俊年,愈发颀长挺拔,英姿焕发,俊朗迷人的面容,一笑就使人如痴如醉。

  她甩了甩脑袋,按捺住发荣滋长的欢喜,躬身作揖,以礼断掉这样的暧昧,“臣这就下去。”

  目视她几近仓惶逃离,彦珩得逞地轻笑一声,垂眸看向那朵掉在地上的海棠花,正要俯身拾起,就听到一声如铃悦耳地呼唤。

  “珩哥哥!”

  小小的身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怎么了,又来给长乐送礼?”

  彦晴晴怀里抱着一个匣子,乖巧地点头:“洵哥哥说了,姐姐是这次揪毒事件的最大功臣,得多奖励她的才行。而且还给哥哥带来了礼物!”

  彦珩接到手中一瞧,里边有块上好的烟墨,色泽乌润,有淡雅清香扑鼻,是用松烟、珍珠、龙脑、白檀、鱼胶等物制成,十分讲究可贵。

  再看向暗格里的羊脂玉滴,他眯了眯眼,难怪李长乐没有狼嚎鬼叫,原是收了不少“贿赂”,比起被扣的五十两银子,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墨我收下了,羊脂玉滴且退回去。世子府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得收除我以外的任何赏赐。”

  彦晴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抱着归还回来的羊脂玉准备离去,又忽然回身跑到他面前,小声说:“府中皆道长乐姐姐命苦,好不容易升官却惹得哥哥不悦,总是被克扣俸禄。

  可近来七日,洵哥哥送来的钱财数之不尽,虽说被退回不少,可据我所知,世子府没有哥哥的允许别说礼物,就是一双筷子都没法儿送来。而那些钱财,有部分还是流入了她的口袋。 ”

  凝视通透机灵的妹妹,彦珩欣慰一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嘘了一声,俯身用同样的音量说:“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彦晴晴笑得眉眼弯弯,好奇问道:“哥哥既然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还要装作不在意,为什么不能放肆张扬,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是个内臣么?

  虽然大人们不耻断袖,可如果是哥哥,我认为这就是老师所说的佳偶天成。”

  彦珩没料到在孩童面前的松懈,竟成了掘地三尺的利器。他眸光一沉,伸手轻抚她头发,轻声说:“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官家人的好如洪水猛兽。你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不能对那个人好,更不能被人察觉……甚至,连她也不能知晓。”

  彦晴晴眨了眨大眼睛,垂首认真思考了一下,做了个封嘴的动作,郑重其事道:“珩哥哥,我会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不让任何人知道。”

  “嗯,不让任何人知道。”

  华丽马车驶过青石板路,在人流涌动,车马穿梭的岔路口悄然更换,误导尾随而来的一队人马往广天府方向行去。

  李长乐掀开窗帷一角扫视街道,生怕长史司的人再次追来,却听到彦珩一针见血说:“东张西望,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王世子的人?”

  她悻悻放下帘子,瞥了眼旁边闭目养神的彦珩,心想生得这般好看,同样的海棠花偏他戴在鬓边举世无双。

  只可惜人无完人,长了张不讨喜的嘴。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恭敬道:“公子,祤宴山庄到了,是要从御道行去,还是正门迎去?”

  彦珩抬起眼皮,神情淡然,余光扫了眼遇事冷静的李长乐,发现她全然没了之前的玩世不恭,就那么端坐聆听外边学子的喧哗。

  “往御道进去,会有人招待他们。”

  此话一出,李长乐惊诧望去,才恍然明白他为何淡然自若,非要正面与长史司较量,原来祤宴山庄的主人,正是眼前高深莫测的男子。

  绿树柔风移日影,岚烟幽深见几人。

  李长乐置身亭台,透过白绫飘摆的缝隙,看到飞阁流丹,丹楹刻桷的殿宇,才子书生盘坐团蒲,执起矮案上的笔在纸上挥墨如雨。

  “长乐,我要你扮作千面扇,找出一个画得最差的人,他能够解你身上的蛊。”

  看向侍女托盘里的艳红衣物,李长乐眉毛微抖,一看便知是女装。显而易见,这厮又变着法子确认她的性别,恐怕早有察觉,但一度怀疑自己发生错觉了吧?

  厢房内,李长乐换上烈火红衣,发现镜中的自己小露香肩,黛眉初扫,绸缎光滑如水,裁得紧贴身子,外裹一层细纱逶迤地面。

  媚而不俗,霸气侧漏,完全是彦珩的审美。

  她戴上面纱,执起一卷画轴向场地行去,引人瞩目,甚有画师一不留神毁去了一幅好画。

  唯有一墨衣男子视而不见,嘴里叼着笔认真琢磨画,还拍了拍旁边的书生帮忙添几行字。

  待凑近些瞧,才知是一幅极其丑陋地小鸡吃米图,旁边写有歪歪扭扭的两行字

  ——百鸟欲朝凤,奈何变乌鸡。

  “公子的画入简极奢,正合我们庄主口味,不如移步到亭台中切磋一番?”

  男子把笔扔到矮案上,起身掸了掸衣尘,斜睨她一眼说了句“病得不轻啊”,便向亭台行去。

  “锵!”

  锣鼓敲响,时辰已到,众人上交画。主持展开手里的一幅画,宣布道:“此番画技群昂者,仍是不败千面扇。”

  有人发出质疑:“你玩我们呢,每年都是千面扇赢,他又不露面,是不是你们山庄不想给钱,特意搞的鬼?!”

  此话一出,引起骚动,质疑声愈发嘈杂。

  “你们要找的千面扇,正是小女子。”

  李长乐转动画笔,在纸上挥洒自如,依照彦珩所授,用最简单的话扣出最精致的细节。很快,绘出一幅栩栩如生的小鸡吃米图。

  在场的人哑口无言,纷纷拱手称赞。

  其实一幅画早就提前画好,不过是仗着距离,在画和墨上动了手脚,才致使原本空的画随墨呈现出来。

  李长乐步入亭台,正对上墨衣男子肆无忌惮地打量,他嘴里念念有词:“失心蛊,失心蛊,此生无情无欲,也不失为一种幸运。”

  她茫然看向走来的彦珩,听到他说:“可惜。”

继续阅读:第38章:唤作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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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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