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比赛热闹非凡,彦珩进退有度,跟长辈比拼不相上下,也没有输去亲王府的颜面,也没有给东宫太子难堪。就是太子党一派的大臣束手无策,根本无力还击。
李长乐在旁瞧得津津有味,忽然有一块镂空的玉船展现眼前,原是彦洵投掷箭柄赢来,微一愣神,张望四下,发现大家都在看焦点中的王世子。
便低声婉拒:“洵郡王,太贵重,这是你大病初愈后活动的第一个头彩,臣说什么也不能收下。”
“好!”
周围响起喝彩声,彦洵置若罔闻,眸光中映着秀美的面容,抬袖遮住挡住一边视线,把她围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期待问:“长乐不是喜欢这些东西么?这艘镂空嵌金丝玉船,底下没有御赐印章,可以换不少银子。”
无功不受禄。
李长乐就算再贪财,也不会拿这般珍贵的东西,忙把手缩进袖子里,垂首摇了摇头:“太稀有了,臣拿去当就是暴殄天物,委实可惜了这般珍品。”
“长乐,你可以多了解我一点。”彦洵摆首失笑,拉过她的手硬塞下,在众人欢呼声中,深情注视,温言道:“我喜欢的人,拿去当就不算暴殄天物。”
“笃!”
一根羽箭击中边上的柱子,引得众人望来。
与此同时,彦洵从旁边擦肩而过,留下呆若木鸡的李长乐。她瑞瑞不安藏住玉船,在众人凝视下躬身作揖,毕恭毕敬地退到了场外。
找了一圈没见彦洵人影,她绞尽脑汁想适才的口语,疑声喃喃自语:“什么叫‘我习惯就不算暴殄天物’?这是什么逻辑,他都已经将钱财置之度外成这样了?”
这时,众臣随今上从射击场出来,她忙退到边上躬身作揖,习以为常做一个透明人。谁料袖子被彦珩悄然拽住,一个趔趄跟了上去,只能寸步不离了。
在此期间,她发现了一个几乎可以笃定的阴谋——这群人里,十个有五个洗了香粉,唯独东宫太子身上没有味道,从她旁边经过时踩了一脚,又斜了一个冷眼。
傍晚时分,暮色苍茫,云火烧烫过天际,引得众人皆道好气象,今上更是做了几首令人称赞不绝的诗。
“看那天边,像不像有神女庇护代国?”
“哎呀,还真是天女合掌作法,定是庇护今上福寿无疆,代国能够一直繁荣昌盛,蒸蒸日上!”
听着别有深意地恭维话,李长乐嘴角扯了一下,眺望远方,眼底映有余晖地残影,脸上浮现一抹称心如意地笑,心想那对苦难鸳鸯,已经逃离这座死城了吧?
宴上杯觥交错,丝竹悦耳,今上坐在高座上,旁边陪着一名娴静端雅的女子,从衣着上可以判断,是当今贵妃娘娘。据悉,代国已经很久没有皇后了。
世人皆道今上不顾谏臣几次三番劝扰,仍是空出位置留给死去的皇后。可在李长乐看来,倘若真心欢喜,又怎么会恋于修道之术渴求长生。
又怎么会每年选秀,不减反增地纳入后宫。
“倒酒。”
李长乐回过神,提起沉甸甸的酒壶,还不熟悉怎么倒酒,一下子弄湿了彦珩的袖子,心猛地一颤,惊恐看去发现没被骂,稳住身形终于倒好了一杯。
他若无其事饮酒,间隙漫不经心问:“世子府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你难道不知晓?”
李长乐在宴上表现得十分乖巧,俯身凑过去,低眉顺眼道:“臣尚未听过不成文的规矩,还请世子爷赐教。”
彦珩手跟游鱼似的,探进她的袖子里夺走玉船,迎上抗议的目光,淡淡道:“从现在开始,不准收除我以外的任何赏赐,不论是谁送的,一律不准收下。”
宴上有目光好奇投来,李长乐不好脸色难看对他,只能咬牙笑道:“多谢世子爷提点,臣一定铭记在心!”
“很好,下去罢,你晚膳还没有吃,就不要过来了。”
出奇的体贴,非但没有让李长乐感动,还腹诽这厮仗势欺人,抢完东西就叫人滚,真是恶劣至极,活该这十八岁了没娶媳妇,分明就是命中注定的事。
可前脚刚踏出殿门,身后就听到今上说:“王世子也到成婚年纪,此次能顺利回京,还幸有钟将军的女儿相救,不如趁着这次寿宴,促成一段佳话如何?”
“早闻将门之家的钟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既能舞刀弄剑,亦可琴棋书画,手捻绣花针。这般难得的奇女子,要是能入亲王府,当然再好不过了!”
彦励毫不吝啬的夸奖,使得今上龙颜大悦,钟将军也是喜笑颜开,故作谦虚:“小女凑巧救下了王世子,也是功德无量,修来的几辈子福气。不过他们还未相熟,恐怕需要些时日相处,才能朗诵佳话呀?!”
“珩儿,你意下如何?”
烫手的山芋抛到手中,使得彦珩眉头微蹙,扫了眼僵硬在门外的身影,骑虎难下地回道:“能得此奇女子,是儿臣的荣幸,不过也愿意遵照钟将军所言,给彼此一个互相了解的时间。”
“昔微,你意下如何?”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那名容颜秀丽,眉染英气的女子身上。只见她端庄起身,墨发及腰,仅用一根烧蓝点翠凤形钗半束,身穿靛蓝对襟,质地为软烟罗,腰与双袖都绣有银蝶,当真秀外慧中,是个不错的世子妃人选。
压根就看不出这般貌美女子,能够持剑杀敌。
她落落大方,裣袵道:“昔微一切听爹爹的。”
“哈哈哈,好一对佳偶天成!择日不如撞日,旁边的让个座位,让两个年轻人好好相处一番!”
今上的迫不及待,让几家欢喜几家愁。
李长乐躲在殿外,探出一对写满痛楚地双眸,看向换了位置,并坐在一起的一对璧人,只觉心中钝痛。
果然一语成谶,我未破茧成蝶,君已有了白发妻。
她背靠殿门,竭力平复内心的酸楚,看到一旁的戍卫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忙一边拭泪,一边口是心非说:“太好了,世子爷光棍了十八年,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人要被他祸害了。”
门外的戍卫面面相觑,怎么觉得这小内侍口不对心,背影落寞得像个街头乞丐,还一个趔趄跌坐在玉阶上,抖抖瑟瑟滑了下去。
真是可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