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交错打在脸上,没人能看清的他表情,唯余潺潺水声透过船板溢进来,灌入李长乐耳中。
她有须臾怔愣,下意识抚上胸口,庆幸一马平川。
“洵,洵郡王,臣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儿郎,本着职业操守,即使是死也要护你周全!还请珍重,不要白费王世子跟臣的一片苦心,立即从船室撤退!”
她扭头看去,瞧进潋滟眸子里,悄然抬手往他后颈劈去,接住清瘦的身子,把往轮椅上按,拉下了防止人倒的护栏。
对瞠目结舌的周宽宏,怫然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推出去,难不成想跟我一起死吗?!”
“我的命是哥哥救的,即便是死也要死……”
挡不住责备地目光,周宽宏老老实实过去推轮椅,走时深睨一眼,翁声瓮气:“哥哥,你要是能平安出来,我愿意孝敬一年的俸禄给你!”
注视越奔越远的身影,李长乐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好,便向天字二号房行去。余光瞥见一个黑影冲了过来,她攥紧手铳,还剩一颗弹药,如果遇到劲敌只能以命相搏。
那人抓住了她的衣袖,瞟了眼抵在额头的手铳,举手投降,口齿不清地说:“选……隐……走……炸……炸……”
原来是失聪大叔,他从厨房里出来,手臂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鲜血一路淌来,脸色煞白支撑不了多久。
李长乐收回手铳,点了点头,做了个快走的手势。
失聪大哥以为她懂自己的意思,重重点头,转身撤离。
踹开天字二号房的门,里面空无一人,没有血迹。她绷紧心弦,持铳边探,脚底吱呀一声,明显地板被人撬开过。
难道是……地雷?
她咽了咽唾沫,前脚一点点移开,发现没有事,便掀开地板查看,发现下边藏有几个并列在一起的火筒,底下有根蜡烛随着她抬起的后脚上升,欲要触碰到缠一起的导火线。
她迅速捏灭蜡烛,指腹的烧灼感穿到心底。
火筒之间连着细铁链,向两端圆孔延伸。
说明还有炸药在其他房间。
什么样的炸药需要铁链触动?
李长乐快速思索,霍然想起在彦珩书房看过一本描绘军事武器的书,上面记载有一种威力巨大的地雷,通过埋在地下的机匣,钢轮转动,与火石急剧摩擦发火,从而引爆。
而这根细铁链,还衔接其他处,就是触动机匣的关键。
“埋设之人,顽劣至极,一旦引爆就会炸毁整片河域!”
假设蜡烛点燃导火线,引起火筒轻微爆炸,牵动了铁链就会导致其他房间机匣启动,引燃埋设的地雷发生爆炸!
“憨子,我可能逃不出去,也拿不到你一年的俸禄了。”
李长乐看到桌上有一把匕首,顿觉毛骨悚然,伪装者曾用来切蘋果,而今出现在这里,显然一切都布局好了。
她起身拿起,迅速割断导火线,发现细铁链已经转动!
呈放蜡烛的台面下降,说明这场死亡游戏还没有结束!
“卑鄙无耻!蜡烛点燃火筒会导致地雷直接爆炸,而切断导火线会启动其他房间的升降烛台,从而炙烤导火线外包缠的棉麻,从而引起火筒爆炸,仍旧能够启动机匣点燃地雷!”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前者瞬间灰飞烟灭,后者有如慢刀割喉。虽有一线生的希望,可短短几分,要如何找到其他火筒,并割断导火线?
目光茫然扫过一间房,发现屋内整洁,昨日打扫过。
埋设火筒或者地雷,必须撬开地板。从目前情况来看,昨日大家都在打扫房间,朔月教没有埋设的机会,而且清理过的房间一旦动过,难免留下破绽。
“清理过的房间都死过人,只有黄字三号房、天字一号房、天字二号房能够找机会埋设……”
李长乐疾步奔向天字一号房,冷不丁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稳了稳身形,看向来人顿时潸然泪下,急得哭出了声:“世,世子爷,船室里有炸弹,如果找不到会死掉的,就连居住这片河域的人……”
彦珩柔声安慰:“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不要有那么多负担,我们兵分两路,一起去找。”
李长乐连连点头,推开他开门见山说:“黄字三号房、天字一号房、天字二号房藏有地雷或者是火筒……”
“我在朔月教看到了埋设图,已经知道具体情况。你到天字一号房剪导火线帮我拖延时间,我去处理地雷。”
见她急忙要走,彦珩拉住她的手,变戏法似的把半块吊绳玉佩套到她的脖子上,眼底闪过一抹眷恋,“处理完天字一号房,你到备用船等我,因为这艘船可能会沉。
逃生之后,我们还要兵分两路,你跟阿洵到达京师,找到祤宴山庄就亮出玉佩,会有人带你们进入皇城。”
李长乐用力点头,马不停蹄赶往天字一号房,迅速找到一块被撬动过的地板——果然猜得不错,地雷跟火筒是后放进去的,实际上整艘船在出发前就被动过。
这几间房预示存活的人,朔月教自然会事先夺魂、杀人、埋设,然后向黄字三号房行去,再重复以上举动。
倘若换魂不成功,便让活下来的人跟货船一起沉毙。
李长乐掐掉蜡烛,切断导火线,看到转动的细铁链,冲出了房门,欲要奔赴彦珩所在的方向,又忆起他的话。
“彦珩,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我跟你没完!”
她深睨直廊一眼,转身出了船室,发现甲板上空无一人,往船下望去,有一艘乌篷船,绣娘等候多时。
“姑娘,你夫君已经交代了,赶紧下来跟我们一起。”
李长乐顺着梯子爬下去,看到失聪大哥摇奖离去,过去质问:“不是要等他一起走吗,为什么提前撤离了?!”
绣娘看向抹泪痛哭的仆人,对她欲言又止,只能如实说道:“你夫君交代,让我们把船摇到岸边,他要把货船开到前方大河,那里没有沿岸渔村,方便销毁。”
“销……销毁!不,他不是这样说的,船上有地雷,他不能一个人留在那里,他会死的,他会死的!”
眼看货船越来越远,李长乐意图扑进水里游过去,却被绣娘抱腰阻拦,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扑腾,哭得声嘶力竭,像只掉队的飞雁想要竭力追上去。
她用力挣开束缚,朝失聪的大哥跪下,挥舞着双臂向货船远去的方向指去,希望能赶紧追过去救人。却见他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说:“晚……太……晚……晚了。”
李长乐眼睫挂有泪珠,怔然追问:“为什么?”
失聪大哥在她手心写:玄字一号房,有炸弹。
原来,他天生力气大,在逃脱杀手的追击后,躲进了厨房天花板的夹层里,听到埋设弹药的人说:玄字一号房已经埋了炸弹,那些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出来。即使剪短其他房间里火筒的导火线,也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你在船室里跟我说的,实际上是玄字一号房?”
“轰!”
远方传来炸响,强大的冲击波排山倒海而来,横扫方圆三里,以摧拉枯朽之力,将货船分崩离析!
“晚了,一切都晚了,我怎么没想到,为什么没想到!”
泪水模糊了视线,李长乐回首看向浓烟滚起,震荡扫平的残骸,心如刀割,当真有丧夫之痛。
怎么就没想到呢?!
除了黄字三号房、天字一号房、天字二号房外,玄字一号房也没有死过人,那里只是门坏了!朔月教在那三间房里埋设火筒,就是为了拖延破解者的时间,让细铁链不断转动衔接到玄字一号房的机匣,从而引爆地雷!
何况装者身为朔月教高职,怎么会被区区麻绳捆住,那般漫不经心,服软的样子,就是为了卸下她的防备。而侧面透露出天字二号房,也是为了误导她的破解方向。
原来彦珩根本就不知道地雷埋在哪里,只不过从朔月教的船只上,得知片面线索,所以回来就没打算活着离开,想要一个人把船开往无人之地。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李长乐做势要跳入水中,却被周宽宏拽了回来,禁锢在怀里不让动弹。许是挣扎无用,她从悲恸中恢复了一丝理智,哽咽道:“彦珩长乐,我当真沾了他的福气。”
见她没有再做傻事,周宽宏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得以倾泻,从怀里掏出舍不得吃的橘子,递了过去:“哥哥,我们很快就会去找世子爷的。护主不利,别说成了无处可去的孤人,恐怕没过一段时日,就要被砍头。”
李长乐看向面前的橘子,接过握在心口,脑海里皆是少年意气风发,各种傲娇体贴得画面,眼泪籁籁落下,才后知后觉情已至深,奈何为时已晚。
一时间竟不知是哭是笑:“我还想取你性命,如今的痛彻心扉,算是系统对我钻漏洞的惩罚么?”
这时,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浮现仅李长乐可见的蓝字:您有重返时空三次机会,可回到系统世界事件发生时段进行改变。每使用一次,扣除十年寿命。
请问是否开启重返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