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没来东厂办差,发现大家忙得不可开交,侦缉组的人员看见李长乐回归,喜出望外,招手示意进来。
“档头的腰伤怎么样了,我特意买了一个束腰带,你看合不合适,往后习武可得小心,别用力过猛了。”
瘦子帮李长乐系上,发现身为一个男子,紧致又纤细得离谱,不由多看了一眼她的脸,笑道:“听说档头在先帝的寿宴上,曾被误会是个女子,还当众扒开衣物。”
李长乐耸肩轻笑:“父母给的好相貌,男儿当自强。”
胖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跟她倒吐苦水:“档头没来的两个月里,我们忙得焦头烂额,不仅要审理朔月教百来个信徒,还得替乾宁宫那位东奔西跑。”
“不是有半数信徒由锦衣卫审理?”李长乐问道。
“一大半由他们审理,但我们这边动私刑得出来的东西很多。这些信徒都是底层生活不如意者,加入朔月教渴望得到换魂香,跟有钱人交换人生。”
听及胖子的陈述,另一名番役掺合说:“不仅如此,他们还特别耐刑罚。其中一名朔月教分队领头人说,为了让信徒加入朔月教,他们会想方设法摧残人的意志,让他历经生离死别,最终抛出诱人的条件达到目的。”
瘦子附和道:“一百个人里,有十个都用火烧过手臂,为了遮掩换魂留下的诡异暗纹,说明他们换魂成功的人不多,所言具备的条件很严格。
其次我还发现,即使烧灼过了伤口,只要用他的血滴在疤痕处,照样有浮现暗纹,但片刻后会消失。”
李长乐谨记在心,追问道:“对于朔月教核心人员,你们一个都审问不出?一百多个人,督公说怎么处理?”
胖子脸红挠腮,惭愧道:“按照他们的话来说,核心人员从来不会披着自己的皮囊会面,都是直接夺取别人的皮囊行走天下。不过从声音可以听出一个,低哑慵懒,跟我们上次审宫女时听到的一模一样。”
又是朔月教左护法,他实在太狡猾了!
瘦子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小声说:“接到旨意,这些人都已经被掩埋,只留了两个领头人,哥哥要能撬开嘴,我们的奖金又跟着水涨船高。”
李长乐疑声问:“瘦子,你最近是不是缺钱用?”
胖子伸脖子往外张望,见没人了才笑吟吟:“他哪里是缺钱用,就是对银作局的一个姐姐有意思,见人家哑巴受欺负可怜,便经常花钱打点。”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瘦子瞪他一眼,面露不悦,迎上李长乐狐疑地目光,如实说:“小时候得到那位姐姐照拂,而今她过得不好,我就想尽力帮她度过晚年。”
“知恩图报是好事,我不反对你们来往宫女,毕竟平日里搜集情报都靠走动。但别被人揪住把柄了。”
秋天的晌午,太阳还是焦灼晒人,李长乐抬袖挡住光线,思及瘦子说的乾宁宫,心下有了答案,还是问道:“乾宁宫怎么了,芝麻大点的小事又来刁难?”
另一名番役解释道:“宫里升了一位戏子做德妃,乾宁宫那位气得暴跳如雷,不是金银首饰弄丢了,就是说对方下蛊咒孩子。”
宋凝在北平亲王府,并非只有彦成项一个孩子,曾经在入府第四年生了一个女儿,无奈不到满月夭折,便疑神疑鬼,将罪过怪到了王妃头上。
仗着宋家势力撒泼找碴,甚至在彦珩十五岁行兵打仗时,到王妃病榻前恶语相向,还处处刁难,才导致她撒手人寰,早一步去了阴间。
这么多年了,都差不多三十岁了,居然还能怀有孩子,真叫人匪夷所思。而今盛宠在旺,那新晋的德妃怎么着也是低人一等,她这时候剑拔弩张实在愚笨。
李长乐伸了个懒腰,打哈欠说:“还好是个中人,不用跟一群女人抢一个丈夫,太影响大哥我行走江湖了。”
“不好了不好了,膳房出现惊天命案!”
此话犹同平地惊雷起。
李长乐眉眼一肃,起身端问道:“哪里的膳房?!”
汇报之人缓了缓说:“银座局的膳房内,据报案人描述,现场刀光剑影,死者血溅当场,不断在挣扎……”
大家一改姿态,对视一眼,戴好礼帽向外行去。
莫约半晌到达银作局。
大老远就听到膳房内响起细声尖叫,他们连走带跑过去,却发现膳房里有几只野鸡拍着翅膀到处飞,有血从不深不浅的伤口溅出,地上有几把菜刀摆在池里。
旁边站有一个翘着兰花指往角落里缩的宦官,指着乱飞的鸡喊:“你们快抓住它,到处乱飞吓死人家了啦!”
李长乐瞬间石化,看向汇报之人,嘴角微抖:“这就是案发现场?你当我们侦缉组这么空闲的吗,现在杀一只鸡也要过来申冤?”
那娘里娘气的宦官瞪眼,用力一跺脚,翘起兰花指指向她,尖声斥道:“你什么意思的,这是杀一只的问题吗,这明明是四只鸡!都怪那哑巴笨手笨脚,不然人家也不会手上沾血,真是吓死人了!”
灶台后站起来一个素衣女子,身上满是血渍,捂着划伤的手指看他们,平静得仿佛置身事外。她欠身行礼,目光落在了瘦子身上,绽开一抹寡淡地笑。
“档头,这是我那位姐姐,能不能……”
李长乐隐忍地叹了口气,撸起袖子没所谓道:“处理案发现场了,闲杂人等一律让开,不然别怪血溅身上。”
身后几个档头也跟过去抓到处乱窜的鸡,按到池子里杀个死绝,然后用水烫过去,强忍着浓烈的臭味开始拔毛,嘴里连嫌弃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那女子也过去帮忙,站在李长乐旁边教她怎么拔毛才能更快,指尖似不经意间戳向了她的腕处。
待处理完鸡肉,几人浑身上下都是臭味,出去后互相嫌弃,只有那娘里娘气的宦官站在一旁,给了她一个飞吻和媚眼:“小弟弟,晚上要不要我帮你梳头呀?”
暧昧的暗示语,恶心得李长乐扭头干呕,差点把今早的美食给吐了出来。旁边有一人递来质地粗糙的手绢,上边绣有三个字——且留下。
李长乐快速收下,趁着大伙不注意,跟着哑女来到偏僻处,发现是个废弃仓库,里边摆放一些铁具。
她警惕起来,问道:“你想说什么?”
应是很久没有开口,哑女的声音犹如破烂二胡,嗄哑又结巴:“救,救救我,他们,要,要杀我。”
“他们是谁?”
哑女在她掌心写下:不知。
“既然不知,我又如何能救你?”
哑女着急落泪,为自己的结巴懊恼,打了自己几巴掌,努力挤出一句话:“玉带香,关联的人,出宫都死了。死在回家的,路上。他们,被剥了脸皮,没有身份。”
她艰难地配合手语比划,李长乐大概了解情况,打量她手上戴的镯子,隐约可见“掌管”二字,便推测道:“你是当初负责五位琇人造玉带香的总管?
当时玉带香制成,你们听说有四位琇人惨遭灭门,便一齐申请出宫,但在遭遇伏击,有人死后被剥去脸皮?”
哑女直点头,焦急重复那句话:“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