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下狠口，声音响亮有力，把憋了十五年的窝囊气撒出，看向难以置信，呆若木鸡的宋凝，顿觉畅快。
他捧起姜玉颜红肿的脸，仿佛回到十五年前，自始至终遗憾没能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孟玉颜，暗悔自己的忍辱负重。
可如今权利滔天，红颜逝去，想做的一切只能嫁接到她身上。
他把姜玉颜拥入怀里，拦腰抱起走回了乾清宫。
皇极门后，传来宋凝气急败坏吼：“彦励，我嫁给你十五年得到了什么？！只有无尽落寞，满世界灭妖艳贱货，我受够了！”
这如火如荼的“战事”结束，只留下两顶空荡荡的步撵。
周宽宏听得缩头缩脑，忐忑不安问：“哥哥，咱们这么做，无疑是跟皇贵妃对着干，她以后可能会找我们的麻烦。”
李长乐紧绷的弦得以松缓，把手铳塞进靴筒里，淡然自若道：“你不这么做，等她收拾完德妃，下一个轮到的也是我们。
她不会因为我们的旁观而手下留情，更不会因为我们的软弱而停止作妖。与其如此，倒不如用权利来保护自己。”
周宽宏挠首迷惑问：“可是我们的职位，压根不比她大？”
“我们只听命于督公跟今上，旁人权利压过来，都可以置若罔闻。我们今非昔比，既是这内侍省里的一员，也是官场上的一员，岂容她一个后宫之人前来置啄？往后只需遵礼就好。”
李长乐礼了礼衣冠，推开皇极门，径直向东宫行去。
入了宫门，她朝一群侍立的宫女抛去媚眼，惹得个个花苞含羞，花枝乱颠，嘴里呼着“李掌班”，娇声细语，好不动听。
她张开双臂，朝着空气扑去，心想：这就是朕的后宫呀！
可得意不过半会儿，就撞到了一个人。定睛一看，是扮作宦官的蛊师，立马把他拉到门殿的一间房里，疑声问：“宫里每个职位都要登记，你怎么能混出那么多，莫不是有七十二变？”
蛊师摊手傲然说：“这就是祤宴山庄的本事。”
他们拥有举世无双的易容之术，能够以假乱真。
李长乐竖起大拇指佩服，又好奇问：“你们消息灵通，可知现如今德妃娘娘的底细？也就是姜玉颜，你不觉得有蹊跷？”
孟玉颜与姜玉颜，仅有一字之差，且容貌酷似。
就像有备而来一样，目标明确，单刀直入在彦励身边。
而且来历，所作所为都无人知晓，神秘得令人瑞瑞不安。
蛊师轻藐一笑：“何止蹊跷，分明就是刻意为之。”
原来，建造在皇城里的梨园，叫作墨玉梨园。
是王提督早年为了投先帝的喜好，所构建的戏园子。
而这名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德妃娘娘，经查为杂耍之女，从小能歌善舞，后来父母意外身亡，便投身梨园。
她在春分时绝唱引起今上注意，忍不住到后台一观，发现她素颜生得极像彦珩的生母，就借着朝臣建议，提拔成妃。
其实皇帝纳平凡女子为妃屡见不鲜。
就如没落宋家，也曾是杂耍之家，其嫡女无意撞见先帝，也是飞上枝头当凤凰，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
而宋家鸡犬升天，晋升了名门贵族，宋凝才得以风头。
听完线索，李长乐心想：哪有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位高权重者为约束弱者的枷锁罢了。自己还不照犯。
她思忖片刻，继续问：“炼狱里的两个证人，藏好了吗？接下来，我们要暗中勘察四块玉带香的根源。我有一种直觉，十年前的案件，一定能将朔月教连根拔起！”
蛊师颔首，发现她拔除失心蛊后情商明显上升，就不知某人还能不能以前那样，理所当然的吃豆腐了。如今傻狍子不再痴傻，或许还会反攻为上，将少年郎吃干抹净呢。
他耸肩轻笑，拍拍李长乐的肩膀说：“你现在接琐事，而我们侦缉组也直接被限制接触命案，说明你的思路并没有错。王提督有问题，依照这么追踪下去，真相会水落石出。”
夜幕落下，灯火阑珊，又到履行职责之时，
李长乐拖着疲惫的身子往浴池里放水，望着浓厚地水雾，便知这温度能够烫死人。可彦珩面不改色泡在水里，白皙地皮肤发烫发红，仍是规规矩矩洗完了澡，没有一句责备。
李长乐觉得甚是奇怪，又在伴读研磨时，故意把墨汁溅到彦珩的衣服上，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可仍是面不改色。
而且到了亥时，他准时放行，没有再拖延时间。
到了第二日，李长乐为了报复七夕之疼，把白茶换成了廉价绿茶，态度恶劣说：“太子爷要喝不惯，可以自己冲一杯。毕竟有手有脚的人，也不至于残缺到这种地步。”
彦珩眉不皱一下，喝完了廉价绿茶，评价：“冲茶的人，亦如这般涩的茶水，粗糙，懈怠。李长乐，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李长乐捻起他盘里的榛子酥，故意挑衅：“是呀，要造……”
话未说完，脸颊被他捏住，嘴巴嘟起来像条金鱼。
“你这嘴，是不是想让我封起来？”
他眯了眯眼，似乎忍到了极限，可捕捉到她眼底的狡黠，又冷哼一声，松开手淡道：“退下罢，晚点带你去一个地方。”
李长乐难以置信他的退步，屡次挑衅没有成功，莫不是他情伤过度，刺激到脑子？她往门槛缓慢迈步，发现没被叫住。
出去后，她百思不得其解，找来周宽宏要钥匙。
打开了后寝。
里边焕然一新，简直就是女子闺房，差点惊掉人的下巴。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雕花勾金榻，旁边摆放一竖光滑如水的屏风，隔开了旁边的檀木衣柜及箱子，还有浴盆脸盆。
“哥哥，其实七夕那一日，太子爷并非让我给钟姑娘买嫁妆，而是给你买嫁妆。虽然不知道男人要这些做什么，不过这些物件都是价值不菲的定制之物。同宫中贵族不相上下。”
周宽宏掩上门扉，拉她到梳妆台前，上边摆放红木镶锦的妆匣，里边都放有精致华丽的首饰，以及上好的青花瓷瓶。
李长乐震撼不已，瞠目结舌问：“给……给我的？”
周宽宏猜测道：“太子爷遗憾哥哥是个男子，才送嫁妆吧。”
这是李长乐来到这个世界上，梦寐以求能够攒钱买的物件，而今却让彦珩一步登顶了。突然有种踩着云雾的飘飘然。
她把金首饰打包好，两眼发光：“这些都是重物，要是哪天大难临头，逃出不方便带走，还是拿去钱庄兑成银票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