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是太子殿下第七日外出归来，每次都是亥时出，丑时归，穿着玉色长袍，手里拿着一个狮子面具。”
“东宫出入需要登记，他是如何频繁出入的？”
“太子殿下并未走正门，而是……翻墙进来。”
上官婉儿在东宫养伤，已经接连七日没有跟彦珩会面，住在客房连个内臣都不如，身上缠着绷带躺在榻上，有泪从眼角滑落。她望穿秋水，只等来一句不冷不淡的问候。
她命令贴身婢女蹲守在宫门，却每次与彦珩擦肩而过，如今才知是，一介东宫太子居然不走正门，不穿赤服偷溜出去，只为见到太医院里的中人。
“小姐……你才拆开绷带不久，不宜走动……”
“闭上你的嘴！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阉人，实在太可笑了，我不相信太子殿下喜欢这样的！”
上官婉儿踉跄到门外，看到彦珩走了过来，眼底的狠鸷消散如烟，变成矜持端立，恬淡轻唤：“太子殿下。”
“你伤势刚好，不宜外出走动。”彦珩脱下主持的外氅，披到了她的肩上，“入秋的早晨凉，你身子不能受寒。”
“于我而言，能见太子殿下一眼，便什么都值得。”
上官婉儿挥手示意婢女把东西呈上来。
是一个刻画木槿花的点心盒，精致小巧。
她迫不及待打开：“听闻太子殿下喜欢食海虾，我特意亲手做了桂花虾挞，不知合不合太子殿下的口味……”
盒里整齐陈列六个外皮金黄，桂花香飘的虾挞，看起来赏心悦目，应该花了不少心思。
“你以前还道不喜这些，如今闲暇也能好好做一回女子，琴棋书画，掌事姑姑没少让你补上吧。”
彦珩捻起一块送进口中，即使味同嚼蜡，也依旧面不改色吞入腹中。他笑不达眼：“酥脆鲜美，确实很合我口味。”
“太子殿下喜欢就好。”
看他收下小食盒，上官婉儿心情愉悦，也不会自讨没趣追问一些不该问的事，躬身送他离开，笑意渐浓。
“小姐苦等多日，就这么让太子殿下走了？”
“这样的话，不要让我再听到。”上官婉儿欲要扔掉一个下人的外氅，可思及是他亲自披上，又留了下来。
她拢袖向门房行去，翻阅果真不见他七日记录。
她感到了羞辱，太子殿下宁可去陪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中人，也不肯依照今上与爹爹交代的那样，好生培养感情。
“小姐在太医院必经之路等候，可是要等中人？”
上官婉儿摆首：“不，我要等的是洵亲王。”
御马监发生的事情，早已在宫内传遍，大家笃定了洵亲王有断袖之风，想来十有八九是真的。既然有了下家，自然要把中人推过去，以免让太子殿下惦记。
“洵亲王且慢，小女子有要事提醒。”
彦洵停下脚步，凝眉看向她，出于礼貌微微颔首。
看向与彦珩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上官婉儿愈发妒忌一个中人能得到如此青睐，已经疑心是否女扮男装混入宫中。
可思及众所周知的先帝寿宴，那内臣闹出的滑稽事儿，又放下了疑心。她平静说道：“李长乐身为宦官，勾引主子不守律法，且行事风格狠辣，洵郡王莫要信错了人。”
彦洵眸光渐冷，语气缓慢而又犀利：“本王跟你并不相熟，也不需要从一个外人口中得到关于长乐的评价。她什么，众所周知，一小部分的阴影可以忽略不计。”
他看都没看一眼，神情淡薄离开。
“难道洵郡王不想知道，为什么李长乐的伤势好得那么快，且白日里奢睡吗？或许有人扮作了你的样子，戴着狮子面具夜会呢？”
捕捉到他身形一振，脚步微滞又继续向前。
上官婉儿知道他听进了耳，提裙追了过去，一迭声说：“接连七日，难道洵亲王都蒙在鼓里一无所知？那是应该好好跟她聊聊，最好放到府中严加看管，以免失去了心意。”
彦洵双腿修长，越走越快，很快把她甩在后方。
他看向太医院门匾，面色浮现阴霾，一泓秋水般地眸子更冷了。可见到医士，还是会浅笑打招呼。
“李档头，你可要忍一忍，拆线本来就有点疼。”
坐在床垫上的李长乐调整呼吸，见彦洵过来，习以为常地伸出手，揪紧了他的衣袖：“洵亲王的大恩，臣没齿难忘，以后定当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人多嘴杂，她也只有私下才会自称，唤一声“阿洵”。
拆完线的医士笑说：“洵亲王善以待人，起早贪黑照顾你，整个代国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主子了。”
彦洵莞尔一笑，从医士口中话语，已然得知有另一个人夜里存在，且不猜便知是谁。他暗自握紧袖中拳头，平静问：“适才路上，我碰见了钟姑娘。”
收拾东西的李长乐微顿，讥笑：“她说什么了？”
彦洵平复心绪，浅笑道：“她让我好好照顾你。”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李长乐收拾完东西，走到太医院大门又不好意思出去，“臣后脑勺还空着一块。”
注视她的垂挂髻，感觉还没开始就一败涂地了。彦洵为自己的退让感到愤慨，并非是气大哥，而是气自己当日在御马监为什么没能护住她。
他看向后脑勺的伤口，郁郁不乐，自责道：“长乐，我很后悔那一日抢红绣球，没能帮你赢得比赛，没能在皇叔带你走时坚决护住。更悔那日没能护好你。”
没有白天黑夜照顾你，把你看得严严实实，不让大哥有机可乘……可我知道你不受束缚，我怕你恨我。
他无法说出口，脸上难掩失落，决定扭转局势。
“可那一日，是你救了对我来说像亲人一样的周宽宏，是你抓住我的手，担心我去了不复返呀。”
李长乐脚步轻盈，在他面前倒着走，笑靥如花：“如果任由周宽宏被马蹄践踏，那就不是阿洵了，跟杀伐果断的太子爷有何区别？我所认识的阿洵，温柔强大，善良内敛，不仅能化解尴尬，还能在激战中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