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洵震惊看她,颤声问:“长乐当真这么想?”
李长乐点了点头,刚玩转过身,脚底踩到一块石头往后摔倒,心差点飞出了嗓子眼。幸好彦洵反应及时抓了手,微一用力,把她拉回了原处。
四处相对间,一个坦荡含笑,一个情愫难抑。
彦洵松开她的手,瞥了眼旁边的沟渠,弯身捡到了花圃里,心底的阴云一扫而光,“长乐伤口还没好,不如在府中多待几日,东厂那边会准假。”
“请假扣俸禄,我要是亿万富翁倒不痛不痒,可最近没活干没有奖金,囊中羞涩,再扣下去喝西北风了。”李长乐首先心疼俸禄,毕竟哪里都需要用到钱。
其次还惦记要事——查阅东厂案件卷宗。从当年四位琇人满门惨死的记录中,找出蛛丝马迹。并对当年在银作局就职人员记录翻阅。
透露给哑女七月初十逃离皇城之人,这么做的动机有两个:其一,写信人就是杀手,为了引蛇出洞;其二充满谜团,写信人在这场制玉惨案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能够掌握杀手的动向,为出于愧疚救人。
那日彦珩写来信笺,上边就三个字——玉无毒。
关联的线索一下子就断了。
四块随身玉跟先帝之死没有关系,杀人者究竟要隐瞒什么,才会对四位琇人痛下杀手,且追踪到幸存者?
会不会又跟朔月教右护法有关?毕竟他们消停了一段时日,又派出上官婉儿搅和其中。
目的到底是什么?好在好半年后取彦珩的躯壳?
李长乐甩了甩头,对于这些都是未知数。
恐惧往往不在于直面,而是一切未知的深渊。
“长乐又心不在焉想步步高升一事?”彦洵揶揄道。
李长乐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诧叹:“所有的案件背后,都藏有两个阴暗。一边是闻名于世,官运亨通;一边是血淋淋的血案,每个人都在分一块血馒头。”
“这话也不对。”
见她疑惑望来,彦洵眼笑眉舒说:“造成血案的是凶手,想方设法缉拿真凶,还原案件真相是长乐的职责。所承受的荣耀,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存在德行绑架。”
听及此话,一贯心底有疙瘩的李长乐有些动容,四目相对时心弦一颤。她自然移开了视线,莞尔笑道:“无论怎么说,东厂都还是要去一探究竟。业精于勤。”
“那倒也是。”
两人不约而笑,并肩步入亲王府,全然没有看到暗中观察的人,折断了桂花枝,与身侧的司宫低声吩咐。
“参见淑妃娘娘。”
王昔音端雅走进了亲王府,抬手示意守卫噤声,“像上次一样,什么声音都不要发出,也不要告诉洵亲王。”
她悄然尾随而去,看到他们步入后寝,眼中闪过一抹凌乱,疾步跟了上去,义愤填膺,用力推开了殿门!
“你们光天化日之下要……”
看到桌上铺满鸡骨头,两个人隔着距离在比赛拼接时,她愠怒的脸色有些尴尬,讪笑:“这物件倒是稀奇,我一开始还道是谁教阿洵做的,没料到是长乐。”
“母妃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晴晴规矩都学会了?”
彦洵搬来一张凳子给她坐,正在拼骨的李长乐侍立一旁作揖,看她满脸尴尬的样子,也有所耳闻流言蜚语。
“不过是用剖出动物的骨架加以处理成型,淑妃娘娘若是想要一副,臣尽力而为,也能规规矩矩剖出一副。”
一想到动物的骨头含有怨气,素来诵经念佛的王昔音连连摆手,也没有道不好,打量了眼二人骨架的成形。好奇问:“你们是在比赛拼骨?为何还要闭关来?”
彦洵耐心解释道:“母妃,是我难得跟创作者待在一块,就想试试到底谁拼接的手速更快。而拼接骨架容不得打扰,不然容易惊吓碰倒白费苦心,是以才掩上门扉。”
历来不争不抢的儿子,忽然有一天当着她面说:“母妃,我可以哪一方面都一败涂地,但这一次,我想为自己争取。”
而今结合南平郡王的婉言透露,跟改变兴趣的儿子表现,王昔音忧心忡忡,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要有断袖之癖可不妙,必须得趁早斩出干净。
“淑妃娘娘,您宣的午膳已经做好了,已经端上后殿。”
司宫扫了眼李长乐,神情嫌弃又不满,没见过这般不懂事宦官,应当退下而非伫立一旁,还真把自己当客人了。
“今日出了几道珍品菜肴,母妃特意给你拿了一份,快过去尝尝,味道极好的。”一想到能要探儿子心意,王昔音就瑞瑞不安,希望一切不是真的,能借这些菜肴规劝。
她不知道要如何开口,看向乖巧的内臣温言道:“长乐也一起过来罢,万一本宫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还能答。”
后殿饭桌上有些小菜点心,其中三道菜肴最为神秘,用铁钵罩得非常好,由彦洵掀开品尝,一旁的王昔音介绍。
第一道菜,是用菠萝呈放的微辣鸳鸯肉,其片切得薄如纸,加起来晶莹薄透,非常考验御厨刀工。
“咳。”
侍立一旁的司宫徒然轻咳一声,眼神示意开始了。
王昔音开口说:“这道菜名为‘五味鸳鸯’,是御厨新研制的菜肴,在一百多道菜中脱颖而出,深受今上喜爱。”
听及“今上”二字,彦洵微不可查地皱眉,默不作声品尝,听到她忽然问道:“长乐可知鸳鸯有什么寓意?”
李长乐思索片刻,回道:“鸳鸯其实是一对公的,大家在被子上绣的鸳鸯理应纠正,其次鸳鸯肉片涮汤锅更为好食。特别是五香麻辣味儿的。”
没料到她也对吃的感兴趣,王昔音问:“长乐在货船上做了一个‘鸳鸯’火锅,不知道能不能教教本宫?”
“只要娘娘有空,臣一定倾囊相授。”李长乐笑道。
知晓这孩子对儿子没兴趣就放心了。
王昔音瞥了眼面不改色的彦洵,示意司宫揭开第二道菜肴——那是两只体型完好相亲的卤味天鹅,外焦里嫩,灿黄水亮,长长的脖子交接在一起亲昵。
“长乐可知,黑天鹅的寓意是什么?”
她心想,就这么旁敲侧击孩子,他总归知晓娘亲害怕在意什么,无须直言也会得到一个满意交代。
“黑天鹅遵循一夫一妻制度,性情刚烈,倘若一个遭遇不测,另一个也不会独活。”李长乐很是欣赏,感慨他们连死了都要在一起。
王昔音饮茶呛到了,掩帕轻咳,提醒道:“据御厨说,这两只天鹅是公,有违伦常,所以这也是它们的刑罚。”
李长乐略有不满,细声细语说:“爱情不分性别,它们应该拥有选择的权利。”
三个人当场望来,个个神情各异。
司宫凝眉瞪她,低喝一声:“大胆!这样的事儿怎么会有选择的权利?它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