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宽宏把男童解下来，让他坐到凳子上。
“啊！”
突然，密室铁门关闭，男童所处位置掉了下去！
周宽宏趴在边上看，发现男童安然无恙，可为时已晚。身后传来巨响，回首望去李长乐已经铁笼关了起来，彦珩也受伤。
“别动！”彦珩厉声喝道。
他抖若筛糠，看向脚下的一块石砖，发现凳子下面埋设机匣雷，再往下有个烛台随着脚下重点上升下降。一旦点燃导火线，这里将会发生轻微爆炸，从而引动锁链引爆其他处。
一扇石门敞开，王提督手里拎着男童的尸体出来，伫立在升降台上，脚底踩着机关，看向义愤填膺摇晃笼子的李长乐。残忍笑：“这孩子不过是我的一个躯壳，为的就是引你们过来。”
“我就知道是你！我只恨自己人微权低，还要凭借证据将你绳之以法。我若是有所权利，直接将你千刀万剐！”
李长乐往靴筒里摸索手铳，却看到他拿在手中晃了晃，“在找这个？我早就拿走了。我说过，等你坐到我这个位置再论。”
看到他拉下一旁的机关闸，后方升起一个长形直笼直通第三层密室，里边绑有数十名平民。彦珩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冷道：“你想威胁我？或者说，让我在他们之间做选择？”
王提督毫不掩饰赞赏：“适才太子殿下要是动手，我一倒下他们就掉到第三层死亡。不过我们现在来做一个生死抉择，太子殿下要慎重考虑，究竟是要小情人，还是天下大义？”
牢笼两侧有铁锥刺出来，仅隔一个巴掌的距离，就能把里边的人刺成筛子。平民有须臾怔愣，随后人声沸腾，七嘴八舌。
“太子殿下，下面有刀片要斩除我们，求求你救救我们！”
“太子殿下，我家里还有小儿等着回去，我还不想死啊！”
“太子殿下，我好疼啊！刀子扎得我好疼呀，我害怕！”
一个从小保家卫国，征战沙场的皇太子，如今面对无辜百姓的呼喊求救，以及吓得脸色发白，还强作镇定地心爱之人。
此间抉择，一个关乎心意，一个关乎道义。
“你胆敢威胁本太子！”
彦珩眼底骤现凶光，要将王提督千刀万剐，可他如灌铅一般无法动弹，深知一旦杀了王提督，脚下机关一松，两边都死。
他持机关扇的手颤了起来，突然眉眼一肃，身形快若闪电，擒住王提督的脖子，黑靴狠狠踩住他的脚，轻而易举点住穴道。
随即从王提督身上摸索到钥匙，走过去帮李长乐开锁。钥匙插入一瞬，传出“喀”地一声脆响，上方有个锁断开了！
牢笼急剧下坠，里边铁锥收了起来，李长乐吓得叫了声！
他眼疾手快，迅速抓住下滑的铁链，浑身紧绷与另一股强劲的力量在拔河，手臂上青筋暴起，却始终不肯松手。
他豆大地汗垂落而下，掌心磨得鲜血淋漓，不停跟重力反方向拔河，整个人趴在了圆口上，手肘支撑沿边垂死挣扎。
李长乐泪如雨下：“彦珩，放开我，再这样我们都会死的！”
彦珩面色扭曲涨红，咬牙冲她冷笑：“李长乐，你胆敢命令我，究竟谁才是主，谁才是仆？”他聚气于丹田，往后奋力一搏，发出气力一吼，硬生生把笼子拉了上去！
他气喘如牛，绕是平日里丰神俊朗，也没办法控制。
王提督看在眼里，对这个准女婿甚是满意。他深睨一眼笼子里的假小子，看向即将到时间的水漏，冲破穴道，抬起了脚。
霎时，在场的人全部坠了下去，唯独他一人难逃一劫！
死前那一刻，他的过往在脑海里走马观花：小时候嫡女扮男子一直哭，后来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右护法过来找他，便从此加入了朔月教。他悄然换了一个宦官的躯壳，灵魂游走两端，为了让家里过上好日子，也终归害了一家人难逃死结。
在三年前，皇太子联合锦衣卫剿除朔月教，他凭借躯壳侥幸捡回一条命，入了京师当差，踩着累累白骨，当上东厂提督。
他本为复仇而活，可在北平初见李长乐，便认出了那是家中嫡女，暗中提携，命人下了失心蛊。年纪那么小，懂得情爱多不好。待到皇城里每日能见，甚至可以在炼狱里互相叫板。
竟觉得，是此生莫大的幸运。
然而只可惜，一入朔月教永不回头，他原是想杀了皇太子。可利用男童的躯壳得到李长乐的耐心照顾，跟她说上几句关怀话，便不忍伤了她的心，愿以命换她走完接下来的路。
他不愿让李长乐知晓身世，有这么一个杀人无数的爹爹。
他依稀犹记，李长乐在牢门外铿锵有力说：“不能因为所谓颜面一笔勾销，就该让凶手绳之以法，遭受律法的制裁！这是我作为侦缉组掌班的最后一点底线。”
蛊毒侵蚀，王提督呕血不止，趴在地面用尽最后一点气力轻轻地笑了——那个嫡女，将是他留在世上最大的骄傲。
“咣！”
漏声止，机关启。
上方钢锥轰然坠落，连具完好尸骨都没留。
这是他的罪，他心甘情愿受罚。
逃过一劫的李长乐从笼子出来，过去看摔进池水里的彦珩，一避把他扶起，一避用袖子帮他擦：“彦珩，你怎么样了？”
触及担忧目光，彦珩心中欢喜，嘴上却说：“回去少吃点。”
李长乐不甚在意，拉他到安全角落，掏出药包帮他处理手上的伤口，神情认真专注。所幸只是刮破了皮，没有伤及血肉。
她在彦珩手上缠了绷带，带他沿着壁灯指使方向行去。
周宽宏在后边追上她，好奇问：“哥哥，为什么王提督突然放过我们？我适才看到机关转动刹那，很多钢锥掉到地面。”
李长乐脚步一顿，不知为何感觉这颗心莫名疼痛，像是有一根衔接已久的弦，突然断了。她蹲身通过调整呼吸来缓解，对回身抱着自己的彦珩低声问：“王提督，什么时候入京为官？”
彦珩对阅过的卷宗倒背如流，深知她在怀疑什么，但不会点破，更不会把他们之间的关键告知。只淡道：“十年前。”
此话一出，李长乐结合在夷陵菜园老伯所提供的线索，明白王提督就是当年害死银作局五十人的宦官，非但没有被绳之以法，还步步高升，成了权倾一方的东厂提督。
她如雷轰顶，扒着脸蔫蔫道：“我的人证没了。”
“这里就是第三层？听闻领头把换魂香藏在这里，我们快去找，要是碰到那群皇室贵族，赶紧把魂儿换了！”
“对对对，届时当个王侯将相也极好，荣华享之不尽！”
存活的平民露出真面目，脸上的贪婪一览无余。他们分散搜寻所谓的换魂香，殊不知这里是人性杀戮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