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约嚷了一会儿,外边无人敢叩门,宫女闻风丧胆一般远离事发地,唯有伫立门外,相隔五米的上官婉儿默不作声,揪皱衣袖注视门扉。
“小姐,太阳越来越大了,你身子虚先回去歇息吧。”
上官婉儿薄汗虚发,明显感觉这具躯壳不能久站,便任由丫鬟扶自己回去,路上似不经意问:“你说有没有可能,一个人为了保护另一个人,会采取声东击西的方式转移注意力?比如佯装凶狠对待宦官,实际上是欢喜?”
丫鬟认真思索,摆首道:“小姐怎么会想到这样的怪人?既然喜欢又去伤害,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么?”
上官婉儿打消心底疑虑,嘴角跃起一抹笑意,暗忖皇太子没有断袖就好,不足挂齿的内臣,不过是为了颜面才会屡次护短。
如此还表明皇太子宅心仁厚,待人友好。
明日七夕官媒撮合,若是成功,信徒领头交给的任务也算完成,她便能拥有这具躯壳,永远待在彦珩身边。
成为他的妻,为他生儿育女,完美一生。
她轻纱裙摆拂过花丛,有一株突兀的野草在骄阳下焦黄枯烂,仍旧苟延残喘。
但明显时日不多了。
“太子爷,臣多日未曾回宫,你好像有白头发了。”
铜铃里的少年满头浓密青丝,顺滑披落及腰,俊朗地面容逐渐呈现出硬朗轮廓。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轻磕台面,神情淡漠不变,薄唇启齿道:“听闻白发越拔越多,你是想借机谋害?”
李长乐用栉子帮他梳发,发现这厮发质实在太高,半天就只有几根青丝掉落,使她心底焦急万分。
“臣一心一意关怀太子爷,从不敢有造次之心。”她面上未曾表露,指甲悄悄拔了几根,见他回头望来,讪笑:“臣有罪。”
莫约过了半会儿,殷勤束发的李长乐才将冠戴上,扫了眼地上寥寥无几的青丝,愁眉苦脸,暗忖这么点如何做手绳?
她伫立彦珩身后,穿着掌班打扮的服饰,俨然一副小跟班样,时不时窥探他的表情。似鼓起勇气一般,深吸了一口气问“太子爷,臣最近学了新发式,你要不要试试?或者换一个说法,新发饰衬你绝对气质出尘,七夕保准美人成群来扑!”
“你嫌我还不够烦?”
也对,皇太子稳居七夕约会对象榜首,怎么会缺女人。
“傻狍子,你到底想要什么?”
李长乐装笑:“哈哈哈……臣想要太子殿下开心。”
在锐利的目光中,她硬着头皮编造谎话:“外边有贵族女子,想要太子爷的一缕青丝,特意托臣前来借……”
彦珩打开收纳盒,取出一缕用红绳缠好的青丝给她,镜中冷酷地表情,出现了一道裂缝,藏有一丝笑意。
“想要青丝极其简单,无须拐弯抹角。”
李长乐跟被踩到尾巴似的,绷紧身子坚决否认:“并非臣想要太子爷的青丝,主要是那群贵族女子不依不饶。”
“哦,那你问一下贵族女子,手绳什么时候送来?七夕灯会上有个‘一叶扁舟’的结缘比赛,届时需要参与。”
他看到镜中女子手足无措地攥紧青丝,心虚的模样一览无余,轻磕台面以示催促。看到她硬着头皮答:“臣一定把话带到。”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香车云集瀛洲湖就近的平地上,名门贵族女子由人搀扶而下,参与这场由官媒组织的七夕“相亲会”。
各式花灯悬在桂花枝头,灯街流光溢彩。李长乐站在街边,深吸了一口馥郁花香,怀抱木盒有些忐忑不安,小嘴无声排练。
“皇室游街,即时开始!”
“铛!”
铜锣敲响,王提督伫立站台之上,扫视众人,拂尘搭在腕处,白须若柳一般垂落。
“快看呀,太子殿下要过来了,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你看我今日的妆容如何?”
“快点过去,不然让人占了好位置!”
灯街远处,接踵而来的华丽鸾驾碾过御路,原本还在畅聊的女子如潮水一般涌来,使得李长乐如浮萍无奈挤去。
她们争先恐后奉出物件。
只有李长乐抱紧木盒,生怕有半点磕碰损坏。
华丽步撵从灯街比栉经过,柔软纱帐拂过李长乐的头顶,隐约可见圣颜。徒然停下,一只手伸了出来,“是要给本太子的?”
李长乐透过薄透软纱,可见彦珩节庆穿了元服,两袖绣有金丝五爪飞龙,头戴翼善冠上边攀有金龙,一派尊贵显赫。
他昂起下巴,投来一记理所当然的眼神。
为了低调行事,李长乐抱紧木盒,掏出手绢递了出去,佯装服侍主子,作揖表示恭送。
彦珩握在手中,恨不得将它揉碎。在步撵上透过纱幔回眸望去,李长乐已经挤出人海。他暗忖傻狍子胆大妄为,有物件敢送给别人!
游街结束,教坊司的人开始在街头卖艺卖物,皇室贵族手提灯闲逛,男女在今日无须避嫌,可以光明正大一起游耍。
正当李长乐百无聊赖等人,突然一根糖葫芦出现面前,“傻狍子,你不知好歹。”
她习以为常,张嘴咬了一口,才意识到周围都是喜欢他的女子,便躬身作揖,装模作样道:“多谢太子爷赏赐。”
“你在等阿洵?有什么礼物要送给他?!”
彦珩把物件移交给蛊师,拽着她踏上了狭窄的小船,以通知的口吻说:“我已经告诉阿洵,你已经被借走了。”
李长乐回到岸边不动,隐有薄怒:“你想让我放阿洵鸽子?你总是那么肆意妄为,不顾旁人的感受,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一切。”
“你本来就是我的,跟旁人没有关系。”
彦洵莫名其妙看她,昂起下巴理所当然道:“傻狍子,你是我的人,我为什么不能行使自己应有的权利?”
李长乐刚要辩解,周宽宏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指着远处漂浮水面上的巨大莲花灯说:“哥哥,听闻那盏灯笼价值万金,你如今待在太子爷身边,不妨搏上一搏!”
如若能赢,万两黄金唾手可得,完全能够抵消买物件的钱。李长乐两眼冒光,蹬进小船中摇桨:“太子爷,我们快出发!”
水面上浮木衔接成赛道,四通八达根本不知道走哪条,二人意见不合僵持不下,不知觉进入了芦苇荡,绕了半天出不去。
“方向感不好为什么不说?”
“你方向感好还任由我做主?现在出不去赢家怕是早出来了,我们还得待到天亮……”
彦珩受不了她聒噪,一把揽过来堵住嘴。
待见人安静许多,才不疾不徐松开嘴,若无其事地继续摇桨。突然发现其选手也往这边,说明方向并没有错。他灵机一动,用内力推波助澜,小船一下如离弦之箭向前掠去!
“你居然作弊?胜之不武呀!”李长乐震惊问。
“规则是抢花灯,并未规定如何抢。如果连参透游戏的智慧都没有,我早就跟你一样任人摆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