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乐上前拉着秦竹的手,撅着嘴巴对白澜石道:“公子,奴好久没见着秦姐姐了,想的厉害,能不能让奴与秦姐姐聊会女儿家的闺房话。”
白澜石看了眼魏纻,“问公子没用,你的秦姐姐现在是魏将军的人了。”
秦竹看了眼魏纻,魏纻回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安心,“内人少言,我又是个粗人,有个荣乐这样活泼的妹妹陪着秦娘聊聊天,我倒是也安心不少。”荣乐便开心的蹦蹦跳跳将秦竹拉了出去。
厅内安静了一会,白澜石放下水杯便听见魏纻道:“公子可有事要魏纻帮忙?”
“魏将军何出此言?”白澜石挑眉。
魏纻踌躇了一会,“秦娘落魄时被先生所救,欠着先生一个人情必然恋恋不忘,我希望替秦娘还了这恩情。”
“将军果然用情至深,令白某佩服。”白澜石低垂下眼眸,掩盖住情绪,“既然将军敞开了说,白某也不就拐弯抹角了,我要将军随着齐桓一同出征边塞。”
“出征?”魏纻皱眉,“在下不曾听陛下谈起出征之事。”
“迟早会有,到时候瑞王会主动请缨,就劳烦魏将军一路上多多照顾。”白澜石抬眸望向魏纻,眼中不似谋士的狡诈,竟是一片赤诚。
“瑞王虽为亲王,却一直没有战功,先生此番举动莫不是已经寻得明主?”魏纻虽久经沙场,但也不是愚笨之人,朝堂上的事情不参与不代表不知道。
白澜石退了一步,“白某与瑞王接触不久,是不是明主还望魏将军多多留意。”
对于白澜石这话魏纻听的很受用,并没有像其他谋士一样威逼利诱,魏纻爽朗的笑道,“先生不同于其他谋士。”
“怎么说?”这倒是让白澜石起了兴趣。
“我身附军功,朝中步不乏想要拉拢我的人,我魏纻见多了拿着各种东西来威逼利诱的,可倒是没想到先生让我去做选择。”魏纻道。
白澜石理着袖子微微勾起了唇角,“白某从前也是习武之人,知晓习武之人大多性情刚烈,最讨厌的便是威胁,所以白某才会对魏将军说此番话语。”
白澜石又道,“希望魏将军可以结合当前的形势,好好看看到底哪位皇子能担当重任。”
将士在沙场上奋勇杀敌的底气便是身后的君王,若是君王是个胆小怕事亦或者是个草菅人命的主,那勇敢的男儿郎怕是要带着寒心战死沙场。
魏纻看着白澜石孺弱的身躯以及苍白病弱的脸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为好。身为一个武人强壮的身体便是一切的资本,若白澜石真如他所言从前习武,那病倒的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白澜石察觉到了魏纻的盯着自己的目光,低垂下眼眸掩盖情绪,任由人打量。
两人达成协议后,魏纻与秦竹留下用了晚膳才离去。
回房后白澜石掀开被褥,打开小暗格,拿出之前秦竹托付闾阎递来的信件,看了之后良久未言,小心翼翼的将信件收了回去,吐出一口浊气。
日子就这么一日一日的过去了,白澜石每日跟着施琅岐后面练习五禽戏,身子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
今日书言在小桌子上练习大字,“先生,徒儿觉得闾阎最近不太对劲。”苦脑的皱起小脸来。
“闾阎怎么了?”白澜石将一小盘糕点放在了书言旁,“休息一会,厨房刚做的点心。”
书言应声,捏着糕点跪坐在白澜石面前,“闾阎最近总是闷闷不乐,我叫他出去玩也不去了。”喝了口牛乳茶咽下口中的糕点,“我昨个晚上还见着了闾阎在收拾行李呢,先生是要让闾阎离开吗?”
白澜石思索了一会,拍了拍书言的脑袋道:“先生是不会让闾阎走的,走了谁陪书言玩啊!”
书言含着糕点笑着搂住了白澜石的腰,“先生最好了。”
醉香楼包厢里,闾阎点了一桌子的吃食,小二见着就两个客人,挠头道:“客官,您这…就两人?”
闾阎抬眼皮,“嗯?怎得?”
“没没没,客官您稍等,我马上吩咐厨房,将客官的吃食插队送上来。”小二拿过桌子上沉甸甸的钱袋子笑嘻嘻的退了下去。
心道:他还记得上回这客官带了一帮子乞丐来这吃饭,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施琅岐看着趴在桌子上的闾阎,“今个怎么有心请师兄吃饭?”
闾阎坐直了身子,斜眼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吃饭就吃饭,哪那么多原因。”
施琅岐点点头,抿唇笑着无言。
菜不一会便上齐了,施琅岐见着闾阎捏着筷子心不在焉的戳着碗里的米饭,“不合胃口?”
闾阎抬头看了眼,放下筷子道,“哪能啊,这不都是我点的,怎么会不合胃口。”
“那多吃点,我瞧着你比之前瘦了许多。”施琅岐夹了一筷子放在闾阎的碗里。
闾阎身子朝后倚靠在椅背上,没理会碗里的菜,伸懒腰,“我瘦了?”伸手摸了摸脸,“你哪看出来的,再说我们也不知道多少年没见了。”
“五年。”
“啊?”
“五年未见了。”施琅岐也放下了筷子,沉声道。
闾阎并没有察觉施琅岐的异样,感慨万分道,“我十七岁离开师门,现如今…已经二十二。”时光催着少年长大,“二十二了,师兄…”施琅岐闻言一震,闾阎眼泛薄光,“我是不是太任性了,该长大了。”
闾阎并没有在意施琅岐,自顾自的说道:“当年我自命不凡,不愿困于一方天地,便背起行囊不管师傅师兄劝阻,执意离去。谁想知世间之大,迷乱了眼,当初的少年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满口子胡话。”
闾阎手腕搭在眼睛上,半晌才开口,“师傅怎么样了?”
“你走之后师傅很伤心,便不在收徒了。”闾阎不语,手臂却微微颤抖着,施琅岐随即又笑道:“师傅一直默默的关注着你,知道了你进了玄机阁后虽嘴上不说,但实则为你骄傲,跟我说着哪天见到你定要将拐杖打断了才肯罢休。”
“真的?”闾阎双眼通红的望着施琅岐。
“你哭了。”施琅岐诧异的看向闾阎,在他心里闾阎一直是个傲气的少年。
撞的头破血流也不一定肯低头认错,现如今就在自己面前哭了,倒是让施琅岐有些不知所措。
闾阎用袖子抹了抹眼睛,“你才哭了呢!你全家都哭了!”
“师傅真的一直在关注着我?”闾阎小心翼翼的问道,见着施琅岐点头,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吹胡子瞪眼的小老头,不禁眼中又泛出泪花。
想着自己初入红尘,不懂人情世故被骗了多少次,又被欺负了多少次,但每每都能化险为夷、九死一生,原来背后一直有一双护着他走的手啊。
“有空回去见见师傅,他很想你。”施琅岐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闾阎,后者虽嫌弃,却也接过了。
“师兄!”
“嗯?”
“你怪我吗?”
“……”
“师兄?哎…算了不聊这个了。”闾阎尴尬的摆摆手,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这么煽情的话,一点也不像自己平日里头的风格。
“从未…”
“……”
闾阎的笑僵在了脸,抽抽鼻子,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回到了长青宅,闾阎坐在屋内,手里攥着前几日便收拾好的包裹发了好一会呆,直到几声狗吠声才将其惊醒。
恍恍惚惚地起身,便见着屋内站着一个人,赶忙将包裹藏在身后,“公…公子怎么来了?”
也不知道公子站了多久,闾阎有些慌张的看向白澜石。
“我来是想问问你,最近总是感觉燥热是怎么回事。”
闾阎搭脉思索片刻,“我给公子用的一直是补气血的药材,公子最近一直在练五禽戏身体比从前好了不少,在补气血怕是盈则亏,我给公子开个温补的方子便好了。”
白澜石看着谈起医药便一脸认真的闾阎,笑了笑。
“包袱重的都垂变形了,里头装了不少银子吧?”白澜石见着闾阎又将包裹朝身后掩了掩,笑道,“行了,放下吧,单手提着不重?”
闾阎将包裹放置一旁,讪讪道:“公子您都知道啦!”
“为什么想走?”白澜石抚袖收回手问道。
闾阎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委屈道:“我跟着公子四年了,公子的身子我一直没法子治好,闾阎愧对于公子。”
“你没来那一年我连小小的房间都不能出,在施医师来之前我来到京城,靠的不就是你吗?”白澜石瞥了一眼闾阎虚握在身侧的手,“施医师从不过问我的药食,府内上上下下从未有人质疑过你的医术,这还不够吗?”
“公子,可施琅岐确实让您的身体有了好转,是我技不如人。”闾阎还是倔强的摇头道。
“如若不是你的汤药将我着身子吊着,我怕是没那个命见着施琅岐,你怎知不是你用的药材配合着施琅岐的五禽戏才让我这身子好转?闾阎,不要妄自菲薄。”
白澜石见着人不说话了,板起脸冷着声音说道,“不过你要是真的想走也可以,府内上上下下的东西你一件都不许带走。”
“凭什么啊!”闾阎瞬间抬头看向白澜石不满道。
又见着白澜石板起来的脸瞬间将头底下,白澜石即使身体儒弱,可身上让人畏惧的气质并没有因为身体原因而减弱。
平时柔和着脸时,到是让人感觉不出什么,可一但板着脸便会让人心中发慌。
一双透亮的眼睛像似能看穿人内心一样。
“凭我是这一家之主,你都是我带回来的。”白澜石起身,闾阎下意识的要去扶,被白澜石一眼定在了原地,“我明一早便等着你将药端于我。”说完便拂袖离去,留着闾阎在原地挣扎。
第二日清晨,白澜石在施琅岐的带领下练完一套五禽戏后,便见着闾阎端着药姗姗来迟,“公子这是昨个说的药。”
施琅岐望了眼白澜石,后者则皱着眉头将药一饮而尽,白澜石拍了拍闾阎的肩膀,“这次不苦了,有奖励。”
闾阎顿时来精神了,“公子,什么奖励呀?”
“找施医师要。”白澜石唇角带笑的回屋沐浴,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闾阎鄙夷的看着施琅岐,“施骗子,你与公子说了什么?”
施琅岐无辜的摇摇头,“昨个还一口一个师兄的,今个怎么就成了骗子了!”
闾阎想起昨日在施琅岐面前的失态,恼羞成怒,“我差点忘了,施骗子,将昨个饭钱还我。”
“好师弟,是你请师兄吃饭,怎的又要饭钱?”施琅岐躲开闾阎的爪子道。
闾阎一边抓施琅岐一边道,“我那是请吃散伙饭的,谁知道没散成,总之你要么将吃的吐给我,要么将饭钱给我!”
“我怕是吐也吐不出来,拿也拿不够。”面对施琅岐,闾阎在社会上混的招数都使不得用,一拳像是砸在棉花上。
“施骗子我跟你没完!!!”闾阎站在院子里喊到。
…………
施琅岐来到长青宅的第一天,便私下里找过白澜石。
“我师弟对于医术自尊心极强,若我将活都揽下来,想必那小子定会伤心,所以公子我只能教你五禽戏,药食方面还得要闾阎接手。”施琅岐看着白澜石道。
“施药师是在威胁我?”白澜石微微挑眉,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施琅岐不卑不亢道,“不敢,不过硬要这么说也可以。”
一时间两人之间空气仿佛凝固了般。
白澜石话锋一转,柔和的笑了笑,“闾阎有您这么个师兄,是他的福气。”
“公子也是有福之人。”施琅岐真心道。
白澜石摩挲着袖子苦笑,“承施医师之言。”
白澜石身穿白色薄纱,赤脚盘腿坐在院子的木台上,拿着毛巾慢悠悠的擦拭着头发。
夏天静悄悄的来了,掉了大半的白玉兰又顽强的开出来花骨朵,厌厌的压着枝头。
白澜石拉长着腰身,伸手想够上一朵,眼看着近在咫尺,却被一只手横刀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