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便是躺倒了次日清晨,齐桓又是一夜未归府,虽说皇帝不管这几个皇子,可总是这么在长青宅里头呆着也不是回事。
白澜石早上醒来的时候当机立断,要求齐桓每隔三日才可在长青宅留宿一宿,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齐桓脸都皱了起来,尽管心不甘情不愿,倒也是乖乖听了白澜石的话。
为了防止齐桓再搞出些白澜石措手不及的事情,惹的他心软,早早的便让了备马车,将人赶出了长青宅,齐桓一脸委屈的趴在车厢侧窗看着白澜石,眼睛里浓浓的不舍。
“哥哥,桓儿吃口东西再走,行吗?”齐桓见白澜石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面上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眼珠子一转又道,“哎呀,哥哥,桓儿想出恭,哥哥让桓儿解决一下呗。”作势要从马车上下来。
经过昨天的事情,白澜石越发觉得不可对齐桓太过于放纵,这孩子玩起来都要疯了,再不整顿整顿,怕是往后真的要管不住了。
“荣乐,送瑞王回府。”白澜石对着御马的荣乐道,荣乐会意,不理会齐桓的叫喊,甩起鞭子扬长而去。
齐桓探出脑袋朝着白澜石挥手,一声声的哥哥随风飘散。目送着齐桓离去后,白澜石才抬脚回府,屋里温暖的很,冷热交替使得他打了个喷嚏。轻轻蹙眉感觉没什么不舒服的,也就没在意,脱下了大氅挂在架子上烤火。
闾阎前后脚的走进来,作揖道,“公子,那伙人兄弟们没查到。”
白澜石举到唇边的茶杯顿了下,才触碰口唇,沁人心脾的茶香弥漫唇齿,顺着入了五脏六腑,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茶是好茶,可弥漫在舌尖的淡淡苦味他不喜欢。
“有意思。”白澜石眯眼,放下茶杯时杯底与桌案磕碰发出噔的一声。
风吹的树丛唰唰直响,惊起了在树上栖息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四下逃窜。
闾阎吞咽了口口水,“公子,这些人到底为什么要抓纵火的东瀛人,总不见得是要保护吧?”若真是这样,那这群纵火人背后的势力可不容小觑,毕竟在京城中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抹掉一个人踪迹,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港口的人有见到可疑的人出海吗?”白澜石抬眸看向闾阎问道,玄机阁救济天下百姓,所以在三教九流之中不乏有些记得恩情之人会效力于玄机阁,这也是玄机阁越做越大,通晓天下之事的原因之一。
“不曾,最近出海的都是老人,都认识。”闾阎摇头,对于京城中玄机阁潜伏的势力,在闾阎来京城安顿的时候就已经记下人马,哪个胭脂铺的老板、哪个酒楼的店小二闾阎没一个不知道的。
“去一趟靖王府。”白澜石起身有些踉跄,闾阎吓得魂都没了,蹿起来一个健步将人扶稳,担忧的喊道,“公子。”
白澜石揉捏着眉心,闭上眼睛缓解眼前阵阵的发黑,“不碍事,起猛了。”
“公子本就气血不足,行动当缓慢些。”闾阎一脸老中医的样子教训道,对于其他的事情,闾阎不敢同白澜石教育什么,但医术是他的领域,并且白澜石的身子是由他照顾的,闾阎教训起来也就心安理得了许多。
“知道了。”白澜石拍拍闾阎的手,“去备车,我去探探口风。”
“公子是怀疑靖王?”闾阎看着白澜石道。后者摆手站稳,“还不确定,我要去看看才能下定论。”
“是,我现在就去备马车。”闾阎见白澜石可以独自站稳,才放开手转身出去了。
马车缓缓行驶至靖王府,听闻消息的齐靖快步走出,额头上还带着汗珠,面上却是藏不住的喜悦,“先生,您怎么来了?”
白澜石撑着闾阎的手一步步下轿凳,待到脚踩在地上才抬头开口道,“想到入京后从未来你府上看看,今日正好路过,便来见见你。”
齐靖护着白澜石步入了殿内,叫人沏了暖身茶,又将屋子角落里添置了几个火炉,才脱下外套坐下。
白澜石环视了屋里一圈,摆放在桌子上的名贵的瓷器不多,但墙壁上挂着不少的画,皆是松柏竹子,每个旁边还提诗,距离太远白澜石也就不折磨眼睛了。
没想着白澜石回突然的到来,齐靖有些不知所措的坐下,见白澜石无话,也不知怎么开口,就这么局促尴尬的坐着。
“这些字画皆是殿下亲笔吗?”白澜石将茶杯放在鼻下闻了闻,眉目舒展,显得柔和了许多。提起字画齐靖便来了精神,“这些都是本王所做,本王没事便喜欢琢磨这些东西。”齐靖挠了挠头,“可惜许多名家字画都流落民间,找起来要费不少力气。”
白澜石点头,“不少的名画随着主人仕途的高低起伏,到现在赝品倍出,实在是难能寻找到合心的。”白澜石又道,“这些皆是代表高洁的植物,想来靖王殿下也有其画风采。”
齐靖被夸的脸颊上染了红晕,不好意思道,“先生缪赞,我只是喜欢这些,画着玩的。”
“我那有南宋马远的岁寒三友图,鉴定过了是真迹,回去让人给你送来。”白澜石放下茶盏带着笑意的看向齐靖。白澜石对于自己抱着试探性的目的来靖王府始终是对齐靖存在一些愧疚的,送些他喜欢的东西也当是弥补了这次不单纯的访问。
“先生。”齐靖有些惊讶,随即便是藏不住的开心,“那就谢谢先生了。”
白澜石一笑而过,手指在膝盖上敲打了五下才开口,“齐靖,你认为为君着应该怎样治国。”
齐靖没注意到白澜石对他的称呼,而是直接回答道,“为君者,应做到心中有民,不可随意增添人祸,亦不可缩而不战。”
白澜石心中微叹,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道,“将军府纵火之人若是被抓住,是你会怎么做?”
齐靖没想着问题跳跃的这么快,但很快调整了过来道,“本王会提交给大理寺,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好茶。”白澜石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道,“靖王府里的茶可否拨些给白某尝尝鲜?”这茶只要是个茶庄便能买到,齐靖有些不解,却也没说什么,让小厮包了一些递给白澜石。
两人聊着聊着到了中午,齐靖看了眼天色道,“先生可否在府内用膳?”
白澜石撑着桌子慢慢悠悠的站起身,好像随时会折断的翠竹,又似挂在枝头摇摇欲坠的梅花。
“多谢殿下好意,不过白某还得回去吃药,改日还请靖王到府上一聚。”白澜石拢袖道。
齐靖也不再挽留,明白白澜石体弱,需要一日三餐饮用汤药,“我送先生出去。”
闾阎一直在偏殿等着,得了通知就将马赶到了门口,白澜石借着闾阎手的力气上了马车,齐靖还在门口站着,白澜石道,“靖王殿下回去吧,外头风大。”
齐靖摇头,倔强的站在原地,“本王目送先生离去。”
白澜石无奈只好由着他,退到车厢,一具滚烫的身子便贴上了后背,腰间多了一双铁似的手臂,紧紧的箍着他的腰,白澜石想都没想,直觉告诉他后面的人就是齐桓。
“你说,齐靖的目送和哥哥对我的目送,是不是一种感情呢?”齐桓带着温度的呼吸喷洒在白澜石的耳廓,低哑的声音钻进了耳朵里,震的酥酥麻麻。
马车已经缓缓行驶,白澜石挣扎了一下,就听身后的人道,“别动。”随即声音缓和了些,“我抱会儿。”
齐桓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好不到哪去,当安插在靖王府的探子说哥哥去见齐靖后,齐桓心底忍不住的想砸东西,想将齐靖碎尸万段,然后将哥哥永远的锁在自己身边。
他都想好了,要给哥哥打做一副金色镶嵌着红玛瑙的脚环,最好带着铃铛,只要一动便会暴露位置,他便能直到哥哥现在在哪,亦或者准备要去哪。
邪恶的想法一但冒出,就算是极力的想拔除,也会留下一个刺目的坑在那,时刻提醒着齐桓还有这个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让哥哥永远属于你。
狭小的空间,昏暗的光线,白澜石能感受到人粗重的呼吸以及压抑着的情绪,带有安慰意味有节奏的拍着齐桓的手背,待到人缓和了些才开口,“你是吃醋了吗?”
问的齐桓猝不及防,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将脑袋抵在白澜石的肩膀上,毛绒绒的大氅使得他皮肤痒痒的,闷闷嗯了声。
白澜石见他这样子笑了,“吃谁的醋?齐靖?”
齐桓一口咬上白澜石的耳朵,“哥哥不许叫他的名字。”
幼稚鬼。白澜石心中冒出一个形容齐桓特别贴切的一个词,搞得自己也哭笑不得,“是因为我去了靖王府?”
“嗯。”不知如此,还单独和他相处,齐桓快要嫉妒疯了,他齐靖是什么东西,怎么配和哥哥喝茶谈笑。没想道齐桓在这上度量有些小,白澜石觉得送齐靖字画的事情还是闭口不言为妙,不然这孩子闹起来白澜石觉得自己不一定受的住。
“我去是试探口风。”白澜石毫无保留的说道,借着齐桓手臂坐在了垫子上,“将军府纵火的东瀛人被一伙不知名的人带。”
齐桓微微挑眉,露出惊讶的表情,“所以哥哥是怀疑齐靖。”
“嗯。”白澜石手指摩挲着衣袖,“不过我试探过了,不是他。”
齐桓拿过白澜石的手,捏在手里把玩,有些漫不经心,“哦?哥哥怎么就这么确定不是齐靖。”
“直觉。”白澜石笑了笑,“齐靖这人就像一杯水一样,干净透明,他估计连党争都不愿意参加。”
齐桓垂下的眼眸暗了下去,若无其事的开口,“哥哥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白澜石想也没想道,“我一生所爱之人。”说完就见着齐桓抬起头,目光炽热。
白澜石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道,“我偏爱你,所以见你什么都是好的,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样的人。”
良久,齐桓泄气般的笑了,笑里难得的轻松,“哥哥也是桓儿的一生所爱。”
“不气了?”白澜石微微挑眉,唇角带着笑意的问道。
“在哥哥眼里,桓儿原来就是这么小气的人。”齐桓又开始了往常的撒娇模样,弄得白澜石哭笑不得。
“不是,我们桓儿最为大度。”只要顺着毛撸,别管是什么动物,最后都是只粘人的小花猫。
当白澜石撩开帘子时闾阎已经将胳膊伸出去了,却被一双手抢先了一步,半搂着人下了车,留下石化怀疑人生的闾阎在原地。瑞王殿下怎么会出现在马车里?
闾阎望着两人亲密的走进府里,一个健步冲进了府,从院里拽着施琅岐的衣领道,“你知道我刚刚在车厢里见着谁了吗?”
施琅岐被拽的差点一个踉跄,放下手中药材,有些好笑的看着满面激动的人,“见着谁了?”
“瑞王,瑞王从公子的马车里出来了?”闾阎指着外头不可思议的说道。
施琅岐解放了衣领,抹了好几下,褶子也没能抹去,叹气道,“两人都在一起了,从同一辆车厢出来有什么问题?”
闾阎愣了一下,也反应了过来,“也对哦。”跟着施琅岐回房的脚步,猛然跳起来拍手,“不对,去的时候没有瑞王。”
施琅岐看着跟猴一样的人,就是不知道自己这小师弟是拿什么将那些老油条子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这不就是个小傻子嘛。
施琅岐手臂跨过闾阎的脖子,闾阎没站稳便被往里拖,“你干嘛?”
“陪我换衣服。”施琅岐指着胸口被闾阎攥起的褶皱道。
“师兄,我还是觉得不对。”闾阎没说完便被施琅岐捂着嘴拖进了屋里。
空中只留下哀怨的叹息声,他的小师弟何时才能长大,脑袋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