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殿下自以为在马车上的一番操作便可以留在哥哥这过夜了,没想着刚将白澜石扶进屋里,后脚就被赶了出来,门堪堪蹭着鼻子关上了。
“殿下可是忘记了答应白某的事?”门内传来白澜石的声音,一听便是带着笑意。
齐桓苦笑,整个人如同壁虎趴在门缝向里头看,“哥哥,这都午时了,桓儿饿了。”
齐桓急忙补充道,“桓儿吃完饭就走。”从前还可以忍着点,怕吓着哥哥。可现在不同往日,两人互通了心意,齐桓只想无时无刻的守在哥哥身边,半日的不见已经让他坐立不安。
更何况今日闹了这么一出,齐桓更加不放心哥哥一个人呆着,万一再跑到哪个野男人的屋子里怎么办。
“哥哥骗我。”齐桓大喊一声,就这么坐在了门口石阶上,垂头丧气,像是被烈日打蔫巴的小苗子。
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明明说好不留宿,怎么现在白天连门都不让我进去。”
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委屈极了,幸亏长青宅里都是自己人,不会乱嚼舌根,不然瑞王殿下这副样子怕是要写进话本子去了。
咯吱,门从内打开,齐桓微微勾起了嘴角,却很快又压了回去,知道哥哥在身后头,就是不看,气鼓鼓的隔空踢了下空气。
白澜石也跟着齐桓一样坐在了阶梯上,吓得齐桓蹿起来,伸手将人扶起来,“哥哥这地上凉。”
白澜石拽着齐桓的手腕将人拉下,并肩而坐,刚刚的事情全被抛之脑后,满心想的都是就这么坐地上,这天还没回暖,哥哥会生病的。
和煦的阳光洋洋洒洒的落在身上,白澜石眯起眼睛感受着春天的气息,“玉兰该开了。”
齐桓牵起哥哥的手道,“春风吹,万物生,哥哥再等等,一定会开的。”
“嗯。”白澜石将头靠在齐桓的肩膀人,前所未有的接触使得齐桓浑身一僵,带着欣喜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从后环住白澜石的肩膀。
就这么靠了一会,白澜石直起身子看向齐桓,两人不过鼻尖碰鼻尖的距离,白澜石灿烂一笑,“饿了,用膳。”
明眸皓齿,恍的齐桓没反应过来,就被白澜石拉着走去了屋子里,一顿饭下来,脑海中回荡的皆是哥哥的笑容。眼中仿佛蕴含万千银河,毫不吝啬的全砸在我心头,从此沉迷星河。
“不是我不愿意你呆在我身边,只是怕他人乱嚼口舌。”白澜石拿了一筷子菜给齐桓。
“桓儿不怕。”齐桓道。齐桓是真的不怕,对比于其他人的多管闲事,他更愿意呆在哥哥身边,管他人怎么去诽谤,他自逍遥自在。
白澜石低垂下眼眸笑,“可我要为你做好打算,我舍不得你被他人当成茶余饭思后的笑谈。”
“哥哥。”齐桓空出手握住了白澜石的手,“没事的,桓儿若是这点也受不住,怎么能跟哥哥长长久久。”
午后,白澜石靠着凭具看着手中书卷,齐桓则枕在白澜石腿上,玩着白澜石腰间玉佩的穗子。
“哥哥,这玉佩什么来历?”齐桓扬起脸问道。白澜石空出一只手抚摸上齐桓的脸道,“没什么来历,喜欢就送你。”
“哥哥此言可当真。”齐桓眼睛亮了起来,倒不是说这玉有多好,只是这是哥哥的,想来是哥哥一直带在身上的,在齐桓心里此意义远远高于了玉本身的价值。
说着白澜石手指一勾,玉佩便从腰带上解下,递给齐桓道,“这玉该有灵性了,好好养着,说不定能防灾。”
齐桓一听赶忙撒手,“桓儿不要了,它得给哥哥防灾。”
白澜石轻笑,这时荣乐隔着屏风道,“公子,瑞王府的福子来了。”
“请进来吧。”白澜石道。
福子隔着屏风抄手道,“殿下,宫里头传话,招殿下入宫。”
齐桓直起身子,“知道了,先在外头等,我一会就出去。”
“是。”福子和荣乐一同退了出去。
齐桓握着玉佩看着白澜石起身道,“哥哥,这?”
“嗯……这算是定情信物吧?”白澜石思索了一会才道。
定情信物。
齐桓顿时喜笑颜开,不再推拒,“桓儿就收下了。”
白澜石勾唇,“去吧,别让陛下久等。”
“好。”走到门口的齐桓又折了回来,低身在白澜石额上落下一吻才离去。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飘香着各种食物混在的味道,马车挤开人群,朝着城中最巍峨的建筑驶去。
齐桓完全不见刚才的喜色,挑起帘子淡淡问道,“可有说什么事?”
跟在车厢外头的福子擦着面上冒出的虚汗摇头,“里头没人传话,估摸着陛下不想让外人知道。”
齐桓沉下眸子,放下帘子,脑中飞速的闪过各种可能。
引路的太监将齐桓带到陛下寝殿门口,便默不作声的退下。
齐桓只好顶着大太阳站在殿门口等着传唤,远处快步走来两人,近了才看清是齐靖和齐景睿。
两人在宫门外碰见,便一道入宫。见着这两人,齐桓眉头微皱,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位皇子聚齐,寝殿的大门吱呀呀的打开,陛下身边的老太监周文杰踏步弓腰而入,笑眯眯的看着三位皇子道,“陛下请三位殿下入殿。”
大殿内金灿灿的,飘着袅袅龙延香,屋子里没有任何的侍从,这让众人心中一惊,却都不曾面露。
金线穿插的纱帘后映出陛下雄壮的身姿,三位皇子跪地请安,“都起来吧,朕这次只是想见见你们。”
陛下的声音有些嘶哑,清了好几下嗓子才开口,“这些年你们的所作所为朕都看在眼里,朕希望的是家和万事兴,莫要鬼迷了心窍。”
陛下的一番敲打,明白的人心里一震,不明白的也就不明白了。严厉的话风忽然一转,聊起了不痛不痒的家常,但却足矣震慑在场所有人的心。
整个过程陛下精气十足,偶尔的几声咳嗽也都没人放在心上。
出了殿门,外头已是黄昏时分,出了宫殿三位皇子的相处方式与在殿内兄友弟恭的样子完全不同,就如同陌生人一样,不曾将眼神分出半分。
齐桓走的极慢,等到两人都将他甩在了后头,脚一转朝太极宫走去,要想知晓父皇今日为何这样,母后便是唯一能知晓的人。
果然太极宫大殿内侍人都被遣散在了外院,里头就坐着佟毓婉,身边站着高超在一旁候着。
“给母后请安。”齐桓道。
佟毓婉抬眸弯了弯眼角,却有些不走心,“坐吧。”
“想必是来问母后今日陛下种种异常行为的吧。”
“母后英明。”齐桓撩起袍子坐下。
佟毓婉闭眼揉着太阳穴,声音有些疲惫道,“桓儿,陛下时日不多了。”
开口便是惊人一句,齐桓猛的抬眼看向佟毓婉,“母后孩儿愚钝。”
佟毓婉睁开眼睛,高超有眼力的伸出的手,佟毓婉虚虚的搭在上面起身,走到齐桓身边,“桓儿,母后告诉你的事情,你万万不可泄出一字。”
“儿臣知晓分寸。”齐桓道。
佟毓婉苦涩一笑,俯下身在齐桓耳边低语。
只见齐桓脸色随着话语越发的阴沉,待到佟毓婉直起身子,齐桓站起道,“儿时是母后护着儿臣和妹妹,现在理因由儿臣来承担。”
佟毓婉伸手摸着齐桓轮廓清晰的侧脸,眼泪划过脸旁,有些哑声道,“桓儿长大了,母后欣慰极了。”
齐桓抿着唇,只觉得身处深渊万丈,浑身冰凉。同一时刻的长青宅,闾阎跪坐在垫子上,拿着一封油漆密封严实的信件交给白澜石。
白澜石一封封的看完后讽刺的笑了,“看来有些人等不及了。”
“公子,可要干涉。”闾阎不自觉地坐正问道。
“不用,只有让敌人觉得无所不能,才可成全大业。”白澜石将信件沉入水中,闭眼道,“可惜了,有些无辜的人终将要成为朝代更替间的牺牲品。”说罢白澜石便猛的咳嗽起来,一只手撑着地面才不至于倒下,闾阎赶忙帮期疏通呼吸,搭着人手腕把脉。
“公子,可又是贪凉。”闾阎探了探白澜石额头温度,“没发热,应该不碍事。”
止住咳嗽的白澜石抽回了手,靠在凭具上尽量平缓的喘息,待到舒服了些才开口,“没事,就是嗓子痒了些。”
“公子,若有什么不适可得第一时间告诉我。”闾阎将信将疑的道。
白澜石想起了什么,笑说,“你家公子现在可惜命了。”
闾阎笑道,“瑞王殿下在公子面前跟个小孩子似的,撒娇打滚的,今日我在外院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白澜石想到齐桓不顾脸面朝自己撒娇,心又柔软了几分。
闾阎转念问道,“公子,今日陛下召了三位皇子入宫,依我看陛下应当是知晓了什么。”
白澜石理袖子叹气道,“当今陛下从九子中脱颖而出,夺得皇位,在这阴谋诡计的争斗里却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能做到这样的便不是愚钝之人。”
架在小炉子上的茶壶被烧的泛红,里头的水咕噜咕噜的冒泡,白澜石放下一小撮茶叶才继续道,“倘若陛下不是痴儿,便已然知晓三位皇子之事,亦或者是比我们知道的很多,只不过人老了,心就软了,舍不得下手了。”
随后白澜石眼睛一暗,闪过阴翳,“也可能是陛下想坐山观虎斗。”
今天后闾阎心中一凉,暗自感叹天家薄情,点头,“想必今日的一番敲打,衡王殿下可以安分几日。”
“且看着吧。”白澜石望着天边日暮,心中却有些空落落的,“一切的爆发只需要一个契机罢了。”
隐藏在暗处点蛇,只等着狮子倒下,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来,想要一口吞下,白澜石要做的便是在狮子残留之际将头蛇引出来。
“继续盯着齐景睿,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告诉我,此人乖戾异常,叫兄弟们警醒着些。”白澜石道。
“是。”闾阎退下后守在门口的荣乐入内问道,“公子可要用膳。”
白澜石摆手道,“不必了,我去睡会。”
身子虽不像从前那般易染风寒,可动几下便觉得疲惫不堪,想来是亏空太多。
待到洗漱完毕上榻,白澜石便听见院子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中一惊,将唯一的一盏灯吹灭,慢慢的将手伸向床下的剑匣子,待到院门打开,抽出长剑迎了上去。
齐桓刚开门借着月光察觉寒光凛冽,心中闪过哥哥房间里时谁进入了?
虽然对方出剑准,却少了些力道,以至于速度降下了许多,齐桓轻松的侧身躲过,采取了防守策略。
几招下来齐桓基本已经知晓这是谁了,眼角还带上了笑意,默不作声的后退着。
直到听到咣当剑落地的声音,齐桓才回过神来,心不可控的慌张起来,“哥哥。”齐桓赶忙点上蜡烛才看清人。
剑掉落在脚旁三寸处,白澜石靠着柱子大口喘息着,汗水贴着脸颊滑落,胸口大幅度的起伏,四肢像是无骨般耷拉着。
齐桓跪在身旁,用袖子擦拭着汗珠道,“哥哥,没事吧。”齐桓将人架着胳膊扶起来。
白澜石看清人是齐桓后松了口气,扶着齐桓的手臂站了起来,却两脚发软差点跪下去,还好齐桓拦腰抱住了他,白澜石面色苍白,无力的笑了笑,“没事,脱力了。”
迎着齐桓复杂的目光,白澜石苍白的嘴唇在齐桓唇上亲了下,安慰性的笑道,“抱我去洗漱下吧,都是汗。”
白澜石的身体状态根本支撑不住他运用剑气,若是适用过度,整个人便会脱力手脚酸软,所以一般情况下白澜石是不会轻易与拔剑与别人正面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