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四方豆腐2020-07-09 10:476,204

  那夜过后,齐桓和白澜石被关云海打包扔出了宅子,两人面对孩子脾气的关老哭笑不得。

  既然都出来的,两人便决定再去玄机山一趟,看看故人。

  玄机山距离岩城只需要一日的时间,早上出发,傍晚便到了山脚下。

  玄机山并不是高耸入云的黄山,他顶多算一个比较高的山丘,但里头暗藏玄机。

  一条蜿蜒的山道直通山顶,若是普通的人怕是真的就这么跟着走了,那就得在这绕上个几圈再回到山脚下头。

  有着前玄机阁前小阁主在,众人也就不用担心太多。

  玄机山的一切都让齐桓觉得新奇,遇见瀑布不用绕路,用手在湖边摸摸,摸出一条铁链子向上使劲一拉,看着急涌的瀑布里头就出现一块铁板,将上头流下来的泉水从两边分开。

  原来瀑布遮盖的里头别有洞天,一条大道贯穿高峰,要想进去先要过山壁上只能两人并肩的小路,马车是过不去了,只能下来腿走着上去。

  “哥哥,当初建造这的工匠实属厉害。”见着奇奇怪怪的机关,藏在不起眼的地方,确实巧妙。

  玄机山地灵水秀,整座山被茂密的树木覆盖,山中不曾有凶猛的野兽,一派的祥和。

  “据师傅说,建造这的工匠是喝醉了兴致一来画了张图纸,待到酒醒之后为了不可惜了这机关,才建了出来,就选在了玄机山。”白澜石借着齐桓的手臂蹬上一块石阶,用袖子擦了擦薄汗看了眼天色,“这天怕是要暗下来了,不过也不远了,过了这道就到了。”

  常年被水冲刷,路面光滑异常,有不少人走着走走就摔倒了,齐桓看着白澜石心中紧张的很,若是哥哥这么摔一下,怕是要心疼死自己,“哥哥,你牵着我吧,地上这般的滑。”

  白澜石伸出手来扣住齐桓的手,拉着人向前走,好笑的是这一路上白澜石倒是脚底从未打滑过,齐桓就不一样了,好几次都是被白澜石拉着才没倒下的。

  最后是靠着白澜石才走出了那条道。

  出了山洞便见着坐落高低的屋子,屋子基本都是用竹子建造而成。

  天黑了的原因,挨家挨户点上了灯,有些老人家带着孩子坐在老树下摇着蒲扇纳凉,孩童三三两两的围着树根下面借着光亮去看蚂蚁搬家,或者是去抓蝈蝈,嬉笑声回荡在山间,玩的不亦乐乎。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看见远处走来的一群人后坐了起来定睛一看,望见走在前头的白澜石后立马站起来,快步上前几步,确认后慈祥的笑道,“白公子回来了啊!”

  小孩子一听有外人来了,躲在大人后头悄悄探着脑袋看着,时不时扭头和小伙伴窃窃私语。

  “王伯,师傅可曾出去?”白澜石作揖问道。

  “没,今天还看见他在山头那晃悠。”名叫王伯的人慈祥一笑,指着上头的房子道,“应该在里头,知道你回来了,大伙得好好操办操办。”

  顺着指的方向看去,半山腰处有几间小阁楼,其中一间便是白澜石从前所住,带着齐桓先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里头每日都会有人来打扫,桌子上放的花也是泛黄了就扔掉。

  整个竹子除了生活必须的家具,其他什么也没有,清冷的很。

  “原来哥哥就住这啊。”齐桓新奇的厉害,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房间不算大,但令人吃惊的是几乎每个角落都放着书本,并且上面都做上了批注,可见读书之人的用心。

  “我去拜见师傅,你在这等我吧。”白澜石道。

  “好。”这是玄机山,料想即使是晚上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人,刚好齐桓想仔细看看白澜石所住的地方以及齐桓未参与哥哥生命时哥哥在干些什么。

  有一座两层的小竹楼,里头还亮着灯火,白澜石前去敲响了竹门,”师傅。”随后房门被打开,卞玉京有些诧异的看向门口站着的白澜石,“怎么回来了。”朝后头看了眼,“齐桓倒也舍得你出来。”

  提起齐桓,白澜石轻笑,“他跟着来了。”

  进来后,白澜石坐在凳子上看见桌子上有医术敞开,拿起来问道,“师傅,这可是张医师的绝本。”

  “嗯,这偶然被我得到的。”卞玉京从柜子里翻出棋盘,用袖子拂去上面灰尘,“你不在,都没人陪为师下棋了,来一盘。”

  “好。”

  月牙悬挂在天上,四周只闻蝉鸣,风吹树叶哗啦响,泉水泊泊向东流。

  一盘棋下来足足半个时辰,手拈着子放下又拿起来,卞玉京摇头,“老了,思虑不周了,都下不过你了。”

  白澜石有意让子,卞玉京也才下个堪堪平手。从前从青丝中找华发,现在却要从满头白发中挑青丝来,岁月姗姗来迟,卞玉京望向窗外问道,“太后娘娘可还好。”

  白澜石心中了然,无声叹气,有些明知的错过,可还是会在心底留下一个结,“很好。”扭头顺着卞玉京的方向看去,“一切都是命数。”

  桀骜少年不信鬼神,不信天命,到头来着终究只是这棋局里的一枚子罢了,这下棋之人便是天。

  “回去吧。”卞玉京眼皮拉拢了下来,神情满是疲惫,冲着白澜石摆手。

  待到白澜石身披月光回到屋子里时,齐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脸下还垫着一本书,想来舟车劳顿加上无时无刻不在照顾着白澜石,也是劳累。

  虽齐桓并不曾与白澜石讲述前朝之事,可白澜石是何等聪慧之人,一点的风吹草动便能让他推出给大概来,这帝王之位享常人所不能享,受常人所不能受。

  少年的眉间有了轻微的皱纹,饶是烦心事从不在白澜石面前表露,可这细小的皱纹便将一切都说出。

  白澜石坐在旁边,手指轻轻抚摸过齐桓眉间,人因为触碰而惊醒,待看清眼前人后才放松警惕。

  “回来了。”齐桓握住白澜石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下,直起腰身看了圈四周,才想起自己这是在哪里,“哥哥,桓儿困了,睡觉好不好。”

  “好。”白澜石将齐桓脱的只剩下里衣,齐桓躺在床上眯着眼昏昏欲睡,看见白澜石要走,警觉的一把握住人手腕,“哥哥去哪?”

  “给你擦脸。”白澜石将袖子扎在腰上,用热水淘洗毛巾。

  齐桓闭着眼睛享受着哥哥的照顾,毛巾带着热水从眼睑上滚过,倒是舒缓了这一天下来的疲惫。

  白澜石细细的为他擦拭着,心中感慨良多,回想这一路,什么牛鬼蛇神,什么人心难测,什么重情重义基本都见识过了,没想着最后兜兜转转的两人竟然在一起了。

  次日黎明,山中的空气终归是好的,早上人没起鸟先叫。白澜石睁眼时人是在齐桓的怀里,这么久了一直都是这样,身子骨虽比从前好了不少,可终归还是怕冷。

  齐桓还在睡着,白澜石悄悄从里侧爬了出去,脚还没踩在地上,就被齐桓一个翻身带回了回去。

  清晨的声音总是低哑的,齐桓贴在人耳边道,“哥哥这是要去哪?”

  “好久没见着清晨的玄机山了,起床,我带你去见好玩的。”白澜石拍拍箍在腰间的手。

  外头天还是黑的,齐桓坐起来挠着脑袋道,“哥哥,这天还没亮呢。”

  “天亮了就见不着了。”白澜石拉着人迅速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的齐桓抱臂跟在白澜石身后头上山顶,在后头哈气连连。

  树丛中时常有小动物出没,被过来的两人脚步声惊动又窜回了窝里,胆子大点的躲在树后悄悄的看着。

  山道还算好走,天空微微泛起鱼肚银白色,白澜石看了眼远处天空,“趁着太阳没出来,赶紧加快脚步。”

  到了玄机山白澜石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整个人活泼了不少,齐桓也乐意见着这样的哥哥。

  两人前脚到了山顶,后脚太阳就从天际探出了头,光芒四射,天空如水洗一般干净清澈。

  白澜石伸手拉住齐桓手,望着远处缓缓升起的太阳道,“从前我便喜欢来这着看日出,相比于日落,升起的太阳更加耀眼。”

  齐桓从后头搂住白澜石,下巴搭在人肩膀上,“哥哥喜欢的,我都喜欢。”

  阳光被折射成七彩,挂在天边,向下望去是茂密丛林,远处是人间烟火,再远处是大漠孤烟。

  日头高升,百兽出巢穴,两人并肩下山,走着走着齐桓道,“哥哥,我背你吧。”

  “怎么了?”白澜石唇角眉梢带着笑意,显然是知道齐桓心中所想。

  “没什么,就是想背哥哥了。”齐桓在前面蹲下。白澜石没推辞,趴上去后道,“既然要背,那可得将我背回去。”

  就像十年前一样,白澜石背着瑟瑟发抖的小齐桓带着伤一步步走下山,如今已经成年的齐桓背着自己经年痴心稳步走向前方。

  红姨跟往常一样前来白澜石的打扫房间,看见屋子里有被动过的痕迹,欣喜若狂,赶忙喊来邬倩倩问,见邬倩倩也不知晓就去找卞玉京,这才确定了公子回来了。

  白澜石回来的消息四散而开,待到白澜石回去后,就见着屋子里坐着一群人,红姨看见白澜石后泪湿两眶,“公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当年白澜石假死的事情为了防止泄露,知道的人不多,所以跟着白澜石身边亲近的人基本受到的打击都不小,这下里见到公子回来了,个个泪失眼眶。

  “公子。”荣乐从外头跑来,看见立在屋子中间的白澜石一下子扑了过去,“奴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公子了。”

  白澜石轻轻拍着她的背,眼中尽是柔软,“我这不回来了,让你担心了。”

  原来当时白澜石回到玄机阁后却是确实一病不起,有时候一睡便是一天,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厉害。

  看着白澜石这样子,卞玉京等着白澜石醒后避开众人,将藏在心底的一个治疗身子的方法告诉了白澜石,这法子卞玉京不说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需要将骨肉碾碎,泡在药水里重塑肉身,后者不提,可前者的痛苦难以想象,并且成功与否也是未知数。

  可白澜石思索了片刻便同意了,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将白澜石名义上从玄机阁里摘出来,这样就算千古后人要想骂他,也只能逮着他一人骂,牵扯不到其他。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痛苦对比现在的甘甜,一切都显得不值一提。

  众人筹集着晚上要开个席迎接公子,白澜石也未推辞,沉寂了这么久的玄机阁是该热闹热闹了。

  大伙面上终于洋溢着喜气,邬倩倩默不作声的守在白澜石身边,倒是让齐桓有些不解,但也没说些什么。

  大家伙都是明白邬倩倩和齐萧雅之间的事情,齐萧雅最后选择了作为一个公主该去完成的使命。

  有些感情是真的,当时的海誓山盟也是真的,可真的又如何,面对着肩上的重任必须要做出选择,齐萧雅不是齐桓,齐桓也不是齐萧雅,两全其美的办法她没有。

  还记得齐萧雅出嫁那日,满城挂红,大齐最后一位公主,琅琊史上第一位公主出嫁,排场极大,军队为其送往边塞。

  可那日的公主满头金饰,眼尾晕红,上轿之前还痴痴的看着远处的山峦,眼中百般悲哀。

  可城墙下百姓的高呼喝彩以及满城红妆都在提醒着她的使命,一切的爱恨纠缠化为一口浊气吐出,再次抬眸便是坚韧,骨子里是一国公主的骄傲。

  当时站在玄机山上的邬倩倩垫着脚尖想看清楚远处路过的送亲队伍,奈何山高木密。

  站的高是可以看的远,但一定是看不清楚的。

  “陛下。”邬倩倩这一声喊得齐桓一愣,“公主她……算了”

  想来齐萧雅怎么样邬倩倩是知道的,可还是想从齐桓口中再次确认一遍。

  白澜石在一旁默不作声,齐桓手搭在白澜石的肩膀上,“萧雅从未后悔过。”

  一句简单的话让一切都明了,齐萧雅从未后悔爱过你,也从未后悔出嫁,这才是一个公主该有的样子。

  晚上众人在院子里支起桌子,一群人围着欢欢笑笑,山药排骨的香气弥散林间,众人举杯庆祝。

  这时从远处传来一声,“怎么有饭局不叫我!”闾阎笑得放肆,后头跟着拎着两个行囊的施琅岐,唇角带着笑意朝白澜石点头。

  “我接道书信高兴坏了,腾尔萨呢?”许久未归的闾阎完全没有生熟感,大大咧咧的挑选了一个离白澜石最近的位置坐下,一把将施琅岐拉坐在自己旁边。

  荣乐添了碗筷道,“伯伯在边塞赶不回来,不过看那回信高兴的很。”

  闾阎跟着施琅岐回去找师傅,被揍了一顿,然后和老人家促膝长谈,心中多年的心结解开,一身的轻松。

  一切都刚刚好,好的刚刚好,坏的也刚刚好。

  白澜石喝了点果子酒,度数不算高,看着一桌子的人,仿佛回到了当初在长青宅为他庆生的时候,只不过坐在他身边的人变了身份,变成了自己的爱人。

  说来也好玩,这一桌子里头就没人将齐桓当成皇帝看,大家都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不管你是谁,上了桌不给你灌吐了不算完。

  可没人敢和白澜石喝,就逮着齐桓来灌,齐桓倒也是来者不拒。

  “哥哥可是喝醉了。”齐桓自己脸红红的,满身的酒气,却面上带着傻乎乎的笑问白澜石。

  “你可是醉了?”白澜石微微挑眉反问。

  “没,我酒量好着呢。”手紧紧的扣着白澜石的手,就算吃饭也不松开,惹得白澜石无法,只好试着用左手来拿筷子。

  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闾阎喝高了,整个人像一滩泥一样歪斜在施琅岐身上。齐桓虽好不到哪去,但最起码可以自己站着。

  闾阎的屋子和白澜石同路,酒壮怂人胆,大概说的就是齐桓这样的,手臂一揽过白澜石肩膀,捏着人脸颊玩,“哥哥的脸真软。”说完扭头对着施琅岐道,“你多学学我,看我多厉害,哥哥现在都是我的了。”

  闾阎虽然醉的不省人事,可白澜石还是清醒着的,听的真真切切的。施琅岐将快要滑下去的闾阎掐着胳膊提了上来,看着人腿软的走不动道,直接弯腰将他抱起来。

  闾阎迷糊间睁开看见,看清楚人后乖顺的搂住施琅岐脖子,施琅岐用着口型道,“睡过了。”

  看着施琅岐满脸的挑衅,激发了齐桓的斗志,“睡过算什么,哥哥还帮我…”口字还没说出口便被白澜石一把捂住嘴巴,礼节性朝施琅岐一笑,”闾阎看起来喝了不少,施医师还是赶紧带回去休息吧。“说罢拉着齐桓进了屋子。

  将齐桓随意安置在凳子上,倒了杯水塞他手里。齐桓坐的笔直,显然还有理智尚存,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乖乖的捧着水杯小口的喝着,眼睛时不时瞟向坐在对面的白澜石,眼中尽是笑意。

  “这是几。”白澜石竖起两根手指道,齐桓眨巴眨巴眼睛,愣了一回才道,“两个哥哥,哈哈哈嗝。”

  说完还打了个酒嗝,自己都嫌弃自己的酒味,皱眉道,“哥哥别靠近我,会熏着你。”说完见白澜石真不动,狗狗眼瞬间拉拢下来,撅着嘴巴道,“哥哥嫌弃桓儿。”

  “错了没?”白澜石想起刚才的事情,脸上不自觉泛出红晕,教育孩子还是有必要的。齐桓是又点头又摇头的,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哥哥脸红的时候好可爱。”

  拉着白澜石的手在脸上胡乱的蹭着,将头抵在人手心处,甜甜一笑,“好喜欢哥哥,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有多喜欢?”白澜石手指绕着齐桓的头发打趣道,哪知这孩子头突然抬起来,吓得白澜石立马收手,生怕扯着人头发。

  齐桓指了指自己胸口,“它十年前就在等着哥哥了,哥哥觉得有多喜欢。”说着说着自己先哽咽了,“当我知道哥哥死了的消息后,它停过。”

  “哥哥一定要好好的,不然它受不了的。”对于齐桓而言,情话可以脱口而出,可剖白内心柔软是难得说出口的。

  “好。”白澜石走过去轻轻拍着齐桓的背道,“答应你,不反悔。”

  琅琊五年,太后薨,与先帝合葬。

  同年卞玉京退下玄机阁阁主之位,游历山河再也没有回来,玄机阁阁主由邬倩倩担任。

  琅琊二十年,齐桓退位,齐瑾瑜登基,太上皇带着自己的白先生隐居于山林,旁人不可探知其行踪。

   东瀛人一战,琅琊出了个叱咤风云的将军,将军本是读书人,可柄长枪却使的出神入化。

    骑马伫立河岸,都能使得小岛抖上三抖。

  齐萧雅的出嫁稳定了周边数以百计的小部落,为边塞带了长达百年的和平。

  待到后人们从古坟中挖掘出一副檀香木,按理说这能用这么大块檀香木制成棺材的人,不是皇室也是贵人啊!

  棺材的周边也没有什么陪葬的小棺或者是葬品,待专家拿着放大镜对着棺材里头仔细一瞧。

  在最上头刻着一行小字:朕,太上皇,生生世世羁绊于哥哥,至死不渝。

  专家一看,这自称朕,还是太上皇,了不得,赶忙翻越历史,可在历史的长河中,怎么也找不到有这一个帝王,也找不到那位帝王口中的哥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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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帮我夺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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