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在山道上,两旁是茂密树林,可别看着荒山野岭里只有这么一辆马车在行驶,便觉得可以去打劫捞上一番,那可是大错特错,里头坐着的是当今陛下和陛下最宠爱的白先生。若是敢靠近那马车半步,怕是会被丛林中窜出的暗卫杀个片甲不留。
“累不累,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会。”齐桓拍着肩膀两眼放光看向白澜石,面对如此炽热的邀请,白澜石只得点头,“好。”脑袋轻轻靠在齐桓伸过来的肩上。
接到关云海关老的书信,从字迹的潦草程度和字词用句就能看出老人家非常生气!那字白澜石拿到时还以为是不是关老用脚夹着毛笔写出来到,看完后大概的意思,你要是再不来看我,老头子就亲自走一趟京城,到时候拍着城门骂娘别怪老头子说话难听。
越老越跟孩子似的,想起这白澜石不免笑出声,“关老怕是不知晓你是谁,若是话说重了,你可担待着些。”
“这是哥哥的长辈,朕定然会好好待着的。”齐桓习惯性顺着白澜石的背,“想来还要一会才能到,哥哥眯着眼休息会吧。”拿出马车暗阁里放的毛毯拢在白澜石身上,将人搂紧了。
直到正午马车才缓慢驶入岩城,里头并不似京城那样繁华,人人穿着质朴以农耕为活,可这的人却酷爱文学。农民在耕田休息时,便会带着草帽寻个树根下面,掏出布袋子里的大饼,就着话本子吃干净,可想而知这的人有多崇尚文学。
在这岩城里头有个最大的学堂就时关云海出资建立的,他老人家不去那授课,每日让门下的弟子去讲经论道,自己就跟下面一群老百姓一样,搬着小马扎坐那听,听到不对的地方也不言语,待到众人散去才拉着那说错的徒弟好好教育一番。
这学堂的对面就是关老的住宅,四合院似的,没成家的弟子都跟着他这住着,成了家的也不想跑太远,也就隔着没几条街安家落户,好随时过来听先生讲课,孝敬先生。
穿过人群时,白澜石挑起侧帘看见学堂大门开敞,里头乌泱泱的人头攒动,大概今天说的是评书,里头喝彩声此起彼伏,有些激动的将手束的老高的故障,大家都很将规矩,没一个站起来的。
“白先生。”高粟从府内出来,见着从马车上下来的白澜石,眼睛瞬间就亮了,“白先生是收到了家师的书信而来的吗?”
白澜石微微点头示意,“关老人呢。”
高粟指着学堂的方向,“老师在那听书呢,估摸着人多,朝前头坐去了。”
后下来的齐桓眯着眼睛打量四周的建筑,不算落魄,可这路上沙石太多,风一吹直朝人嘴巴里飘,“哥哥,咱们进去吧,这外头风沙大。”
对于后出来的齐桓,高粟并未想太多,虽说白澜石已经不是玄机阁名义上的小阁主了,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玄机阁对白澜石护短护的厉害。
据高粟所知,有几国的皇子就想得到这位才子登上皇位,都被玄机阁以打太极的方式迂回了回去,所以高粟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人是玄机阁派来保护白澜石的。
“说的是,白先生进屋等家师回来吧,看着时间也快结束了。”高粟做了请的姿势,便带着两人进去,一旁的小厮领着车夫去后院给马找个休息地去了。
这屋子外头看平平无奇,里头可别有洞天,在这地处风沙之地却造出江南园林之感,可想而知费了多大的心思和功夫。
排景布置不显空旷也不显拥挤,每一处都安置得恰到好处。蜿蜒的石子路两旁是翠绿竹林,想来是从南边将土运来才得到这块竹林。
穿过后眼见一个无门的大厅,大厅里头摆放着直径一米的圆形鱼缸,缸壁内侧长满青苔,水上还飘着几块浮萍,腮帮子鼓起粗短的鱼摇摆着尾巴悠闲地打转转。
最让人欢喜的是鱼缸上的屋顶被掏空,弄了个四四方方的无框无纸的小窗,阳光正好直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圆中有方,方中有圆,关老还是这么在乎风水。”白澜石落座后,接过侍人端来的茶水,针尖样的茶悬浮在杯盏中,入口香甜,“竹叶青。”
“白先生好舌头,家师不远万里特意去峨眉山寻的茶。”高粟又道,“家师说了,白先生来要用这茶招待,若是不来便让这茶都去喂缸里的鱼去。”
齐桓笑道,“这关老着实有趣,嘴上说着不喜,可做的都是爱护之事。”
远处石子路上走来一人,脊背有些佝偻,白花花的胡须托到胸前,脑后银白色头发随意用木簪挽着。本来走的慢慢的,抬头看见白澜石后,眼睛先是瞪大,随后快步走朝着屋内走来,脑头发在脑后颠簸,要掉不掉。
在白澜石面前站定,宽大的口袋中摸出一把子饴糖往桌子上拍,看着四散开来的糖,白澜石哭笑不得。关云海自顾自朝主位上一坐,端起茶来品了口,“还记得老头子就好。”
见着老头子活泼的样子,白澜石手在桌子上拨了拨,三角形的糖推到手掌中,拈起一块尝了尝,老糖终归甜的腻人,可就是这腻人的味道,充斥着白澜石对关云海的记忆。
“还是从前那味。”糖也吃了,服软的话也说了,关老也没理由再生气了,捋着胡子看了眼面带笑容的白澜石,看到身旁的齐桓后脸瞬间拉拢下来,但又不得不跪地行礼,“草民参见陛下。”
此话一出先震惊的是高粟,反应过来后赶忙跟随着师傅后头下跪。白澜石只是在关云海跪下之际站起来侧身到旁边。齐桓受了这礼后才将人扶起来,“关老大可不必。”
关云海撑着膝盖站起来,拜了这一礼后也没再理会齐桓,拉着白澜石说了些话,大概都是小时候白澜石来这玩的一些事情,听的齐桓倒是有趣的很。
当时白澜石和卞玉京前来拜访关云海,关云海见着背负长剑的小娃娃喜欢的很,长的好看的娃娃谁不喜欢,便顺手拿着桌子上的饴糖去逗弄白澜石,小孩子终究是喜欢吃甜食的。
只要关云海一拿出糖来,保准着白澜石眼睛就跟着他走了,要干什么就干什么,有趣的很,加上白澜石带着些冷淡的性子与这好吃糖的模样形成了反差,就更加的好玩了。
只是来拜会,卞玉京并不打算久留,可关云海喜欢白澜石这孩子喜欢的紧,在人要走的前一天晚上悄悄拉着白澜石说话,“小娃娃,你要是多陪老夫几日,老夫每日都给你买糖吃。”一听到糖,白澜石圆溜溜的小眼睛就亮了起来,没犹豫的就点头答应了。
最后人是留下来了,可白澜石性子淡,除了和关云海说话,没事的时候基本一个人抱着剑朝大门口一坐,在那数来往的人群。
不管什么方面突出,总会被当成异类来看待,一群在市场里野惯的小毛孩发现新来了一个人,就如同自己的地盘被侵犯了一样,动不动就去骚扰白澜石。小孩子的恶意才是最纯粹的恶意,他们没有大人为了名和利去伤害他人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想孤立和欺负白澜石而已。
面对朝自己砸来的小石子和扬起的灰尘,白澜石并不在意也不想去与他们计较,每次都只是拍拍衣服转身回去,留下原地一群自以为胜利的孩子。
越是不反抗,别人就越是觉得你好拿捏,随便欺负你也不会付出什么代价,越发得寸进尺,看着白澜石一直是一个人,有个小毛孩趁着白澜石转身回府一脚踹在人后背上去了,力道大的让白澜石整个人跌倒在地,见人狼狈的样子,几个小孩子围着他拍手大笑,嘴里唱着骂人的童谣。
欺负到这份上了白澜石还不反抗,撑着小胳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起身回府了。这次终于被关云海发现了异常,白澜石小手够不着后背,只能回屋换一件衣裳,哪想着回屋的时候遇见了关云海,看见了白澜石后背上灰扑扑的脚印,当即了然是怎么回事。
当下就一手拽着白澜石一手提着棍子朝市井走去,在这岩城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可就叉着腰在市井处喊,“哪个小兔崽子再敢欺负关云海家的孩子,小心老子抓你来上学堂。”
天性爱玩的孩子怎么肯呆在一间屋子里听着老先生讲根本听不懂的东西,果然这一番恐吓后没人敢来找白澜石的麻烦了。
“别打了也不知道反抗,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憨。”关云海坐着小马扎在盆子用皂荚搓着白澜石的衣裳,白澜石也搬着小马扎坐在一旁看着关云海洗他的衣服,手指搅动盆中的水淡淡道,“我本来准备明天将他们杀了的。”
话一出关云海手一用力将衣服扯开一个大口子,白澜石像是没看见一样抬脸一笑,“想来是不需要了。”
话说回现在,用完晚膳,高粟将两人带去了客房,想来高粟是不知晓白澜石和齐桓的关系,个两人分别安排了两个房间,白澜石也没说什么,齐桓想说却又不敢。
风吹走云朵,圆圆的月亮探出脑袋,一道黑色的身影以最快的速度窜进了点着蜡烛的屋里,门开了又合,“哥哥。”齐桓一下子扑到白澜石身上,蹭啊蹭的。
“就知道你会跑来,没都没锁。”刚说完外头想起敲门声,两人同时一愣,白澜石开口问道,“谁啊?”
“我,老头子。”门外传来了关云海的声音,齐桓有一种小伙子半夜翻墙来会情人,却被对方长辈抓到的感觉,完全忘了自己帝王的身份,在屋子里到处找地方躲,指着床小声道,“哥哥,我躲这。”说罢将鞋子藏在床底下,麻溜的爬上床,顺带着将纱帐放了下来。
一番操作行云流水,白澜石倒是想笑,这怎么就躲起来了。
门开了,白澜石侧身请关云海进来,给人倒了杯水,“关老,更深露重的您怎么来了?”
关云海端着茶喝了口,眼睛在里屋瞟了几圈,清嗓子道,“你和陛下是什么关系。”问得很直接,到时让白澜石愣了一下,笑道,“就是您想的关系。”
“老夫想的关系?”关云海微微挑眉,探近身子问道,“真的?”
“嗯。”
“糊涂啊!”关云海指着白澜石的手都在发抖,“你不知道皇家无情,要是那小子不喜欢你了,你这该怎么办。”
作为长辈关云海关心的不无道理,齐桓毕竟是帝王,子嗣才是关键。跟你一个男人天天厮混在一起算什么,到最后时间冲淡了感情,一脚将你踢了,这不是成了笑柄。
“若是真这样,我服输。”白澜石笑道无所畏惧,虽然他也曾想过这段感情是否牢固,可想有什么用呢,最起码现在两人真情实意就够了。
“你这孩子,算了,老头子老了,看问题也不明了了,随你们后背怎么折腾去吧。”关云海起身拍了拍衣裳,扭头道,“你可别因为他的身份而忍让,若是他欺负你,你就来老夫这,关上门天王老子老头子也不给开。”
“关老,谢谢。”这一句谢谢不只包含现在的感动,也带着从前护着他的种种。这老爷子看到坚硬,实则心里头比谁都软,比谁都会宠人。
齐桓听着外头没了动静,悄悄探出脑袋,就见着白澜石带着微笑的看着他,“走了,我现在可是有后盾的人了。”
齐桓哗的坐起来,掀开帘子,“朕才不会负哥哥。”齐桓伸手将白澜石拉过来,抱着人腰撒娇道,“一直都是哥哥在欺负我。”
“是,都是我在欺负桓儿。”伸手顺着齐桓的头发,语气中尽是宠溺。
突然门开了,“澜石啊!明天你去学堂帮我讲一课……”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谁也没先开口,气氛一瞬间的凝固了。